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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7部分

官居一品-第867部分

小说: 官居一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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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也被撞得七荤八素,捂着后脑勺,呲牙裂嘴了半天,才恶狠狠道:“沈江南曾经说过,‘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怎么就昏了头,跟你合作呢。”

“我早说过,我干这个不在行,是你非拉我入伙的,”李春芳无比郁闷道:“说起来还没完了。”

“……”张居正使劲吐出一口浊气,冷声道:“那两个祸水不能再留,再留着他们会出大事的!黄光升已经按吩咐,将他们关在刑部大牢了。你赶紧让那些人,今晚便派人去,叫他俩自己在牢里了断了……”

“你疯了,”李春芳赶紧看看四下,还好长安街上空无一人,压低声音道:“这么大的钦犯谁敢杀人灭口?”

“蠢材!”张居正对这位同年的状元,已经没有任何尊敬,双目红道:“人家都已经拼命了!你还在这木知橛也!”今天他去永定门这趟,一方面是为了以坦然示众,另一方面,也存了亲眼一见的心思……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捧场,倒要看看他能演出哪一出。

结果令他毛骨悚然,倒不是被胡宗宪的惨相吓到了,而是他万万想不到,京城十八衙门,竟几乎全数到齐,虽然人死为大,官员们到场,也不意味着他们是支持沈默的。但至少能说明,他的影响力,已经大到令各方都要给三分面子,更不愿得罪的地步。

在这天之前,张居正还一直有种错觉,就是沈默虽然比自己强大,但他是强在东南。而在北京朝堂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并不比自己占多大优势,毕竟自己比他早达三科,还是老卑全力培养的接班人,就算功绩上不如他,但论人脉总比他强吧。

所以哪怕计谋被识破,遭到对手反制,局面陷入了被动,他也没有失去信心,而是愈挫愈勇,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将局势重新拉回来:

他相信就算胡宗宪已死,凭着刑部和大理寺在自己这边”也能将其罪行劣迹昭示天下,把他的尸体钉在耻辱柱上,只要把胡宗宪批倒批臭,那沈默的名声就不可能不受影响。这样只要后续派御史连番轰炸,就不难将其bī出内阁。只要沈默丵离开内阁,他就有信心让其再也回不来!

于是他先说服冯保,让皇帝把案子交给刑部审理,虽然又加个大理寺,但大理寺杨豫树是自己的同年,无甚影响。

除此之外,他还以极强的手段,重新凝聚了陷入混乱的言官队伍,使其一致枪口对外。这样只要对手稍给机会,便能动不死不休的弹劾攻势。就算不给机会,也能靠着言官硬攻,把对手逼得方寸大乱,露出破绽!

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余,他也没有放松对异常现象的警惕,当他敏锐察觉到,京城舆论有神话胡宗宪的趋势时,便果断让巡城御史和顺天府尹,找了一大帮闲人无赖,以‘好色、贪污、通倭、严党、矫诏,为核心’编了无数段子,专门抹黑胡宗宪,效果确实不错……

所有努力都看到了成效,局势在一点点向好展。张居正的信心也逐渐强大起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赢得这场巅峰之战!

越是优秀的人,就越是骄傲,越是骄傲的人,就越难认清现实。尤其是你的对手,明明有十分强,却只肯展露一分,明明能一力降十会,却仍数年如一日,不带烟火气的捏绣花针,就算你招子再亮,也要被他晃瞎狗眼。

张居正正是那种优秀而骄傲的人,又不幸遇上了这样的混蛋,只能说是遇人不淑、命犯白虎了……

一切错觉,都在今天、在永定门下,被无情的戳破了。那一袭白衣而来,吐出一口嫣红鲜血的小师弟,竟是一头藏在水下的庞然大物,一旦当其偶露峥嵘,那巨大身形便遮天蔽日、令人生畏。与其相比,自己是多么的弱而无力啊……

当各大衙门的官员悉数到齐,他对胡宗宪的各种污蔑,老百姓都不会再相信,只要一句:‘要真是那样的人,那满京城的大人,岂不都是有眼无珠?’便让他的人无言以对。

当胡宗宪惨不忍睹的遗体昭之众目,物伤其类之下,他给胡宗宪定罪的企图也不可能实现了,在中国的传统思想中,人死为大,其任何罪孽都会得到宽恕,何况惨死成这样?如果谁还要揪着不放,便是没人性,别有用心,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何况还有杨博那老东西,公然站出来声援,有谁会冒着得罪他俩的可能,再拿胡宗宪做文章?自己一番苦心谋划,便让沈默看似无心的化解掉了。

但只要经历过那个场面的官员,都能感受到这里面蕴含能量,是多么的惊人!这一认知,让张居正通体冰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醉心于跟沈默斗智斗勇,是多么的可笑,恐怕自己殚精竭虑的见招拆招,在人家眼里,就是一场好玩的游戏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这次越底线就是找死了。他现在已经相信,这次惹恼了沈默,逼他用出全力,根本不是自己能承受的了的。

不知不觉,他已是满身大汗,北风一吹,不禁打起了寒噤。

永定门前的一场,让张居正意识到,随着沈默那一口嫣红的鲜血,自己在道义上、舆论上、支持上,已经都处于绝对劣势了。再这样玩下去的话,自己肯定会被活活玩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愚蠢的一根筋”真正的智慧者,是知道进退屈伸的。

汹汹战意如滚汤浇雪,转眼便化为乌有。他现在已经不奢望取胜了,现在想的是自保,保住自己别在这场自己掀起的风潮中完蛋,已经是最现实的目标了。‘当断则断’这是他在轿子里拿定的主意,便对李春芳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像胡宗宪那样的疯子可不多,三木之下,万伦难免咬出王廷相,王廷相难免咬出你我……舆论风潮已成,到时候只需他一份口供,我俩就能沦为千夫所指,戍边三千里都是轻的!”

李春芳被唬得变了脸色,连声道:“不能吧,王廷相都答应保密了。”

“他要真是铁了心,前天为何去求见师相?”张居正冷冷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指望别人舍己为你?做梦去吧!”

李春芳被说服了,开始考虑实际行动,寻思片刻道:“找人灭口倒不难,只是这后果太严重了……”

“你不会照方抓药!”张居正坚决道:“他们能把胡宗弄成自杀,你们就不能让他俩狱中自尽!”

“你说胡宗宪是自杀?”李春芳的声音都颤道。

“否则哪会那么巧!”张居正哂笑一声道:“自杀好啊,干净方便、不留后患。”说着压低声音道:“不只是狱里的两个,还有王廷相,也一起自杀吧。堂堂都御史,竟与东厂勾结,活着都是耻辱,死了才解脱!”

李春芳瞪大眼睛望着张居正,仿佛同学二十多年,他个天才看清了,这是怎样一个狠辣的角色……

“三个涉案官员自杀,”张居正没察觉到李春芳面色有异,犹在自顾自道:“谁还好意思再追查下去,这个案子就只能不了了之了,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说着一把抓住李春芳的手,恶狠狠道:“这次不要再搞砸了,否则就等着完蛋吧!”

李春芳被他攥得生痛,赶紧点头道:“我知道了……”

“哼……”张居正这才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李春芳眼中寒芒一闪,便恢复了那副温吞吞的老好人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年纪轻轻竟然吐血了,看来是病的不轻,过午得去探视一下。”

到部大牢,关押着坑蒙拐骗、杀人越货、通奸强奸等形形色色的重刑犯,但与一般省府县的大牢没什么区别,只是规模大很多。

在地上一层的最深处一间,却不是关着囚犯,而是住着四个彪悍的狱卒,这四人正围在桌边吃酒,压低声音说着话:“今天可来了稀客……”

“可是那佥都御史?”一人问道。

“佥都御史有啥稀罕的,都御史也来住过。”另一人小声道:“我听说另一个,是东厂的珰头。”

“真的假的?”另外几个不信道:“他们自己有监狱,犯了事儿也轮不着咱么刑部管吧。”

“不知道了吧?”那人得意一笑道:“这次的大案,恐怕连厂督都要牵连进去,哪能把人犯往东厂送……”

他正神采飞扬的说着,突然现同伴都不说话了,心说不妙,赶紧回头一看,现是送饭的老头,原来是虚惊一场。

“操丵你娘的,老孙头。”他笑骂一声道:“走道不出声,要吓死我老人家。”

那老孙头卑微的陪着笑道:“俺下次走到大声点。”

“操丵你娘的。”狱卒一边骂着,一边拿钥匙打开牢门,问道:“对了,今儿不是该王瘸子来么?”

“他家里有事儿,让我顶一天。”老孙头挑着两口木桶进来。

另一个狱卒则走到牢房中间,用绞盘将一道沉重的铁门升起,随着‘嘎嘎嘎’的刺耳声,一个冒着湿寒之气的地牢口,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谁下去走一趟?”四个狱卒便划拳,最后由两个输了的,提着灯笼,骂骂咧咧的,领着送饭的老孙头下了地牢。

“赶紧回来开牌!”上面人嘱咐着,缓缓关上了牢门。

随着那大铁门重新扣上,地牢口一下暗多了,只有那火把的光芒所及,还能看到一点亮出。

“什么鬼差事……”狱卒骂骂咧咧的扶着墙,点着了牢壁上插着的火炬,地牢中才重新亮起来。

这竟是个十分宽广的地下空间,与地上的格局相仿,也是石壁、栅栏、甬道,关押的无不是比地上危险数倍的穷凶极恶之徒……还有就是那些朝廷钦犯。

下来之后,两个狱卒也紧张了许多,一个打着火把,一个手持利刃,监视着老孙头挨个牢房送饭,待送完一圈后,便催促他赶紧上去,一刻也不愿在这鬼地方多待。

第十四卷会挽雕弓如满月第八一二章逼宫(上)

待那三人出去之后,地牢里恢复了黑暗,犯人们摸着黑,悉悉索索的开始吃饭。然而左边中间一间的几个犯人,却表现的有些异常。他们端着碗、围成一圈,低声说着话。

“刚才老孙说了,最里面一间,今晚就动手。”一个头领模样的小声道:“要造成自杀的假象”怎么弄?”

“吊起来勒死,还是用瓦碴子割腕?”另一个人瓮声道:“俺比较喜欢一头撞死,能听个响。”

“还是勒死比较保险。”又一人小声道:“他们那牢房是特制的,不像咱们这个这么通透,可以先用迷烟”然后吊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就完事儿了。”

“就这么办”,头领想一想,也没什么要强调的了,便道:“再过俩时辰”都睡着了就动手。”

“好。”众人便点头应下。

虽然监狱里不见天日,但里面的人还是遵循一定的规律,吃晚饭后一个半时辰犯困,再过半个时辰,深深进入梦乡。

到了戌时末,大牢里已经崭声四起,还有磨牙放屁说梦话的,总之是都睡着了。

然而中间那间的门,却无声的打开了,里面蹑手蹑脚出来四个黑影,悄悄通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了最里面一间牢房门前。这一间与其他栅栏牢笼不同,它的四面全是石壁,牢门是铁质的,上面有监视和送饭的小门各一个,但平时是关着的。

这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他们解下腰带”用尿浇湿了,围在口鼻上。然后领头的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晃了晃点着一根迷香,从门缝伸进牢房去,鼓起腮帮子,使劲往里吹。

头领差点把腮帮子鼓破了”吹进去足足半根迷香,这才住了。”掐灭迷香后,靠在门上喘粗气,又被自己腰带上的尿味顶得差点吐了。心中大骂道:“老子口里都淡出鸟来了,怎么尿还这么骚?,在外面等了几十息估计迷烟效果完全出来了,头领便向一个手下点点头”那人便拿出两根细细的铁线,在牢门上戳了起来,没几下”便听到清脆的咔哒一声,锁开了。

“干得利索点!”头领低声吩咐一句,便领着两个手下进去,留那个开锁的在外面放哨。

进去后关上门牢里面漆黑一片,头领点亮了火折子,才看到两条人影躺在那里。

两个手下便上前,将那两人架起来,抬头领认人。

头领先举着火,凑到左边一个脸前,就见那人留着五缕长须四十多岁,却面生的紧。不过这也正常,因为他本来就不认识那劳什子佥都御史。

又将火移到右边一个脸前”见是个满脸横肉的凶相汉子,这次认识了可不正是丁字队的挡头吗!

“唉,老李,兄弟也是奉命行事,你到了阴间可别怪我。”那头领有些感慨,小声道:“欠我那十五两赌债”不用你还了还有,你老婆孩子我会照顾的……”

说到最后一句两个手下竟吃吃笑起来。

“严肃点”咱正经着呢。”头领板着脸,解下那老李的腰带然后发现……竟然没有房粱,当时就出了一脑门子汗。好在再一找发现墙上嵌着上下四个铁环,应该是把犯人挂在壁上用的。

见那上面两个铁环”高度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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