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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汉书 作者:(汉)班固-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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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如此,则陛下之道尊敬,功业施于四海,垂于万世子孙矣。诚不如此,则行日
坏而荣日灭矣。夫士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廷,臣窃愍之。陛下与众臣宴游,
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夫游不失乐,朝不失礼,议不失计,轨事之大者也。
    其后,文帝除铸钱令,山复上书谏,以为变先帝法,非是。又讼淮南王无大罪,
宜急令反国。又言柴唐子为不善,足以戒。章下诘责,对以为:“钱者,亡用器也,
而可以易富贵。富贵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为之,是与人主共操柄,不可长也。”
其言多激切,善指事意,然终不加罚,所以广谏争之路也。其后复禁铸钱云。
    邹阳,齐人也。汉兴,诸侯王皆自治民聘贤。吴王濞招致四方游士,阳与吴严
忌、枚乘等俱仕吴,皆以文辩著名。久之,吴王以太子事怨望,称疾不朝,阴有邪
谋,阳奏书谏。为其事尚隐,恶指斥言,故先引秦为谕,因道胡、越、齐、赵、淮
南之难,然后乃致其意。其辞曰:
    臣闻秦倚曲台之官,悬衡天下,画地而不犯,兵加胡、越;至其晚节末路,张
耳、陈胜连从兵之据,以叩函谷,咸阳遂危。何则?列郡不相亲,万室不相救也。
今胡数涉北河之外,上覆飞鸟,下不见伏菟,斗城不休,救兵不止,死者相随,辇
车相属,转粟流输,千里不绝。何则?强赵责于河间,六齐望于惠后,城阳顾于卢
博,三淮南之心思坟墓。大王不忧,臣恐救兵之不专,胡马遂进窥于邯郸,越水长
沙,还舟青阳。虽使梁并淮阳之兵,下淮东,越广陵,以遏越人之粮,汉亦折西河
而下,北守漳水,以辅大国,胡亦益进,越亦益深。此臣之所以大王患也。
    臣闻交龙襄首奋翼,则浮云出流,雾雨咸集。圣王底节修德,则游谈之士归义
思名。今臣尽智毕议,易精极虑,则无国不可奸;饰固陋之心,则何王之门不可曳
长裾乎?然臣所以历数王之朝,背淮千里而自致者,非恶臣国而乐吴民也,窃高下
风之行,尤说大王之义。故愿大王之无忽,察听其志。
    臣闻鸷鸟累百,不如一鹗。夫全赵之时,武力鼎士衤玄服丛台之下者一旦成市,
而不能止幽王之湛患。淮南连山东之侠,死士盈朝,不能还厉王之西也。然而计议
不得,虽诸、贲不能安其位,亦明矣。故愿大王审画而已。
    始孝文皇帝据关入立,寒心销志,不明求衣。自立天子之后,使东牟硃虚东褒
义父之后,深割婴兒王之。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阳。卒仆济北,囚弟于雍者,岂
非象新垣平等哉!今天子新据先帝之遗业,左规山东,右制关中,变权易势,大臣
难知。大王弗察,臣恐周鼎复起于汉,新垣过计于朝,则我吴遗嗣,不可期于世矣。
高皇帝烧栈道,水章邯,兵不留行,收弊民之倦,东驰函谷,西楚大破。水攻则章
邯以亡其城,陆击则荆王以失其地,此皆国家之不几者也。愿大王孰察之。
    吴王不内其言。
    是时,景帝少弟梁孝王贵盛,亦待士。于是邹阳、枚乘、严忌知吴不可说,皆
去之梁,从孝王游。
    阳为人有智略,忼慨不苟合,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间。胜等疾阳,恶之孝王。
孝王怒,下阳吏,将杀之。阳客游以谗见禽,恐死而负累,乃从狱中上书曰:
    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昔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
贯日,太子畏之;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食昂,昭王疑之。夫精变天地而信
不谕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左右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
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寤也。原大王孰察之。
    昔玉人献宝,楚王诛之;李斯竭忠,胡亥极刑。是以箕子阳狂,接舆避世,恐
遭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后楚王、胡亥之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
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愿大王孰察,少加怜焉!
    语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
借荆轲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齐之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
于齐、秦而故于燕、魏也,所以去二国死两君者,行合于志,慕义无穷也。是以苏
秦不信于天下,为燕尾生;自圭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何则?诚有以相知也。苏
秦相燕,人恶之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以B147騠;白圭显于中山,人恶之于魏文
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何则?两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岂移于浮辞哉!
    故女无美恶,入官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司马喜膑脚于宋,卒相中
山;范睢拉胁折齿于魏,卒为应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画,捐朋党之私,挟孤
独之交,故不能自免于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负石入海。不容于
世,义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于道路,缪公委之以政;甯戚
饭牛车下,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素宦于朝,借誉于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
感于心,合于行,坚如胶C446,昆弟不能离,岂惑于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
乱。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于
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国,齐用
越人子臧而强威、宣。此二国岂系于俗,牵于世,系奇偏之浮辞哉?公听并观,垂
明当世。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为仇敌,硃、象、
管、蔡是矣。今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伯不足侔,而三王易
为也。
    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之心,而不说田常之贤,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故
功业覆于天下。何则?欲善亡厌也。夫晋文亲其仇,强伯诸侯;齐桓用其仇,而一
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不可以虚辞借也。
    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下,卒车裂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
劲吴而伯中国,逆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
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披心腹,见情素,堕肝胆,施德厚,终与之
穷达,无爱于士,则桀之犬可使吠尧,跖之客可使刺由,何况因万乘之权,假圣王
之资乎!然则荆轲湛七族,要离燔妻子,岂足为大王道哉!
    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眄者。何则?无因而
至前也。蟠木根柢,轮囷离奇,而为万乘器者,以左右先为之容也。故无因而至前,
虽出随珠和璧,祗怨结而不见德;有人先游,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
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羸,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怀龙逢、比干之意,
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龚按剑相眄之迹矣。是
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
    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钧之上,而不牵乎卑辞之语,不夺乎从多之口。
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荆轲,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
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驰域外之议,
独观乎昭旷之道也。今人主沉诌谀之辞,牵帷B149之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皁,
此鲍焦所以愤于世也。
    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底厉名号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
邑号朝歌,墨子回车。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笼于威重之权,胁于位势之贵,回面污
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右,则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
趋阙下者哉!
    书奏孝王,孝王立出之,卒为上客。
    初,胜、诡欲使王求为汉嗣,王又尝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长乐宫,自使梁
国士众筑作甬道朝太后。爰盎等皆建以为不可。天子不许。梁王怒,令人刺杀盎。
上疑梁杀之,使者冠盖相望责梁王。梁王始与胜、诡有谋,阳争以为不可,故见谗。
枚先生、严夫子皆不敢谏。
    及梁事败,胜、诡死,孝王恐诛,乃思阳言,深辞谢之,赍以千金,令求方略
解罪于上者,阳素知齐人王先生,年八十余,多奇计,即往见,语以其事。王先生
曰:“难哉!人主有私怨深怨,欲施必行之诛,诚难解也。以太后之尊,骨肉之亲,
犹不能止,况臣下乎?昔秦始皇有伏怒于太后,群臣谏而死者以十数。得茅焦为廓
大义,始皇非能说其言也,乃自强从之耳。茅焦亦廑脱死如毛DA3E耳,故事所以难
者也。今子欲安之乎?”阳曰:“邹、鲁守经学,齐、楚多辩知,韩、魏时有奇节,
吾将历问之。”王先生曰:“子行矣。还,过我而西。”
    邹阳行月余,莫能为谋,还,过王先生,曰:“臣将西矣,为如何?”王先生
曰:“吾先日欲献愚计,以为众不可盖,窃自薄陋不敢道也。若子行,必往见王长
君,士无过此者矣。”邹阳发寤于心,曰:“敬诺。”辞去,不过梁,径至长安,
因客见王长君。
    长君者,王美人兄也,后封为盖侯。邹阳留数日,乘间而请曰:“臣非为长君
无使令于前,故来侍也;愚戆窃不自料,愿有谒也。”长君跪曰:“幸甚。”阳曰:
“窃闻长君弟得幸后宫,天下无有,而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爰盎事即穷竟,
梁王恐诛。如此,则太后怫郁泣血,无所发怒,切齿侧目于贵臣矣。臣恐长君危于
累卵,窃为足下忧之。”长君惧然曰:“将为之奈何?”阳曰:“长君诚能精为上
言之,得毋竟梁事,长君必固自结于太后。太后厚德长君,入于骨髓,而长君之弟
幸于两宫,金城之固也。又有存亡继绝之功,德布天下,名施无穷,愿长君深自计
之。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杀舜为事,及舜立为天子,封之于有卑。夫仁人之于兄弟,
无臧怒,无宿怨,厚亲爱而已,是以后世称之。鲁公子庆父使仆人杀子般,狱有所
归,季友不探其情而诛焉;庆父亲杀闵公,季子缓追免贼,《春秋》以为亲亲之道
也。鲁哀姜薨于夷,孔子曰‘齐桓公法而不谲’,以为过也。以是说天子,侥幸梁
事不奏。”长君曰:“诺。”乘间入而言之。及韩安国亦见长公主,事果得不治。
    初,吴王濞与七国谋反,及发,齐、济北两国城守不行。汉既破吴,齐王自杀,
不得立嗣。济北王亦欲自杀,幸全其妻子。齐人公孙F261谓济北王曰:“臣请试为
大王明说梁王,通意天子,说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孙F261遂见梁王,曰:“夫
济北之地,东接强齐,南牵吴、越,北胁燕、赵,此四分五裂之国,权不足以自守,
劲不足以扞寇,又非有奇怪云以待难也,虽坠言于吴,非其正计也。昔者郑祭仲许
宋人立公子突以活其君,非义也,《春秋》记之,为其以生易死,以存易亡也。乡
使济北见情实,示不从之端,则吴必先历齐毕济北,招燕、赵而总之。如此,则山
东之从结而无隙矣。今吴、楚之王练诸侯之兵,驱白徒之众,西与天子争衡,济北
独底节坚守不下。使吴失与而无助,跬步独进,瓦解土崩,破败而不救者,未必非
济北之力也。夫以区区之济北而与诸侯争强,是以羔犊之弱而扞虎狼之敌也。守职
不桡,可谓诚一矣。功义如此,尚见疑于上,胁肩低首,累足抚衿,使有自悔不前
之心,非社稷之利也。臣恐籓臣守职者疑之。臣窃料之,能历西山,径长乐,抵未
央,攘袂而正议者,独大王耳。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德沦于骨髓,恩
加于无穷,愿大王留意详惟之。”孝王大说,使人驰以闻。济北王得不坐,徙封于
淄川。
    枚乘字叔,淮阳人也,为吴王濞郎中。吴王之初怨望谋为逆也,乘奏书谏曰:
    臣闻得全者全昌,失全者全亡。舜无立锥之地,以有天下;禹无十户之聚,以
王诸侯。汤、武之士不过百里,上不绝三光之明,下不伤百姓之心者,有王术也。
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则事无遗策,功流万世。臣乘愿披心
腹而效愚忠,唯大王少加意念恻怛之心于臣乘言。
    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县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
其将绝也。马方骇鼓而惊之,系方绝又重镇之;系绝于天下不可复结,队入深渊难
以复出。其出不出,间不容发。能听忠臣之言,百举必脱。必若所欲为,危于累卵,
难于上天;变所欲为,易于反掌,安于泰山。今欲极天命之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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