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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生如夏花-第21部分

小说: 生如夏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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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坐在饭桌前,彼此也是各怀心事,他会将一些志同道合的客人介绍给我,我只是微笑,不做声,夹一块肉给绵蛮。     

绵蛮不断有新的作品出炉,他是和埙融为一体的男人,我总是成为他第一个听众,秋日的天台,微微泛起凉意,悠扬的埙乐夹杂着窗外虫草的低鸣声。     

我们经常去那片河滩放风筝,天高气爽,云淡风轻。     

尽管无法用言语沟通,但多年来形成的默契让我们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孤单的个体,因为始终拥有对方的陪伴,飞快流淌的年华中,我们紧握手中的璀璨芳华,并在其中渐渐成长,渐渐成长。     

十八岁那年,我拥有了一个梦境,且经久将我缠绕。梦中我看见一个女人模糊不清的容颜,我伸手想触碰,可最终还是如烟雾般弥散,还来不及细细察看。     

我强迫自己每天记住一点,哪怕是一个棱角,一个微笑,一根头发,我将它们拼凑在一起,我害怕它们就这样消失。     

绵蛮已经很久没有创作新的埙乐,他把埙放进了绸缎包裹的盒子,只是偶尔地抚摸,这是我不经意间从他房间经过时捕捉到的。     

一天晚饭他告诉我,蒹葭,等你把那张容颜拼凑出来,我就创作出世间独一无二的埙曲送给你。     

七七四十九,我整整拼凑了四十九天,才将那张容颜完整地拼凑起来,那个笑容深深牵动着我的生命。     

那是娘的容颜,风华绝代的女子,眉心有一颗滴泪痣,嘴角有特定上扬的弧度。     

而绵蛮说那是他母亲的容颜,美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别人都告诉我那画中人正是我自己。     

这三者间的联系是一个暗藏的玄机。     

绵蛮独一无二的埙曲也创作完成,他带着我疯狂地奔跑,奔跑到那片相遇时的河滩,河水依旧湍急,飞鸟依旧寂寞,感动依旧如潮涌。     

我们坐在绿油油的草地,周围是成群的萤火虫,抓一只放在掌心,依然有光芒透过缝隙放射出来,像天上的繁星,终日燃烧光芒寻找前生的宿命,失踪的方向是河水湍流的方向。     

我看萤火虫光芒逐渐微弱时,心里有一丝荒凉,我知道不光萤火虫所有东西都会消失,消失在世界的尽头,母亲的容颜,萤火虫的光芒,蔓延在身边的灯火阑珊处。     

绵蛮的埙乐,有最苍凉凄哀的音色,如一片枯黄的树叶,缓缓下落,下落,飞扬于山崖。     

忘川,流沙,恒古的记忆化成刻骨铭心的感动。     

他握着我的手,他说蒹葭,就算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依然有我在你身旁。     

这个时候,我仿佛听见了赤狐的鸣叫,荡漾在浩冥的长空。绵蛮拥着我的身体开始变得滚烫,我知道,那里面蕴涵着缠绵无尽的柔情与爱怜。他的手指穿越衣物滑动在我的身体之上,腹部的花朵一瞬间闪烁着开放了,他手指每触碰一处,就是独一无二的一朵,柔软,绚丽,包含着幸福的汁液,一滴滴渗出,令我潮湿甜蜜。我感觉自己犹如一条流动的河水,在眩晕中流动,河水承载着我所有的秘密,义无返顾地涌向同一个方向。绵蛮进入的那个瞬间,这条河水刹那扬起翻腾的波浪,我淹没在激流之中,没有丝毫力气,任由自己如水滴一般融化,随波逐流,汹涌到一个又一个浪尖,并且跌落,粉身碎骨。     

那晚,我成了绵蛮的女人,那晚,我看见了母亲完整的容颜,我听见她说感情是纠结一生的重负。     

谁和谁弄假成了真     

谁和谁欠了谁的吻     

谁和谁     

相遇了     

怨恨了     

触碰了     

安慰了     

再见了     

毁灭了     

谁和谁     

牵手过     

争吵过     

微笑过     

流泪过     

伤害过     

欺骗过     

到最后谁和谁相遇不了 恨不到 爱不起 碰不着     

安慰不了谁的吻 欺骗不了谁的笑     

谁说的     

谁会记得谁会永远爱谁     

谁的永远 谁的轮回 谁的一直 谁的颓废     

直到龙泉宫的马车驶出了丹江城,我依然没有看见绵蛮的身影,我多么希望他把吻留在我的眼眸上,然后说蒹葭,祝你幸福。因为我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看见我眼里断裂彩虹,娘说,只有与我纠缠一生的人才会看出来,只是它们都毫无例外地离我而去,娘是这样,绵蛮也是这样。马车经过我们生活六年的埙乐坊时,我下了车,用手抚摸头顶那斑驳的牌匾,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埙字,我记起和绵蛮一起制作埙的纯美时光,记起天台上那璀璨的《繁星》,记起河滩上彻夜闪烁的萤火虫,现在统统陷入了黑暗;再也没有人吹一首《蒹葭》给我,再也没有人抚摸我浓密的黑色长发唤我蒹葭,蒹葭,再也没有人把眼泪滴在我腹部的花朵上,握住千年海藻的手,终究还是要散掉。     

我知道如果我不去龙泉宫,整个丹江都会因为而毁灭,连绵不绝的大火,残暴无情的杀戮,会接踵而至,整个龙泉洋溢的不是男女老少幸福温暖的笑容,而是惨绝人寰的哭泣,那些曾经慈祥的面孔变得异常残酷,深陷罪恶之渊,不可泅渡。     

我换上了绵蛮母亲留下来的狐裘大衣,我仿佛看见那只母狐狸因为失去爱人而绝望的眼神,是的,我是爱绵蛮的,尽管我从来都不能说出口。我对着那面镜子,将自己的身体赤裸裸的呈现其中,嘴唇微微颤动,我抚摸自己每一寸肌肤,我想它们都是那样的纯洁,成熟,璀璨,完美无缺,只有我爱的男人用他纠结着黑色疼痛的手在我身上由上到下抚摸每一寸肌肤,细致入微,他甚至有些贪婪地亲吻我的腹部的花朵,那就是泱郁,母亲女红上永远的主题,我分明感觉到那花朵急切绽放的欲望,封闭了十几年的黑暗就要这么经历洗礼经历探索。     

我的嘴唇贴在镜子上,我在亲吻自己,尽管终结仍是虚无,但我贪图此时此刻非比寻常的愉悦,亦如贪图和心爱的男人紧紧相拥。我的灵魂那些躲藏在苍白云朵后面的灵魂开始抽泣,埙乐的伴奏下,我清楚它们最后的救赎,从此以后在光洁的外表下只有累累伤痕隐隐作痛。我开始有了幻觉,我开始看见娘亲义无反顾葬身火海的容颜,看见和绵蛮初相遇时他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回家,看见父亲那只上古的埙,耳边缠绕的尽是那个男人弥留前的那句,你们万万不可互生情愫,否则必遭天谴。     

必遭天谴。     

我把唇从镜子上移开,我看见自己的笑容那么勉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遣,难道冥冥终生中有一场劫难在劫难逃?     

离开丹江的一刹,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天空终于忍不住开始哭泣,送行的人群全部散了,我掀开挂帘,望着天空,那昏暗的颜色让人窒息,黑色的挽歌,为我唱起,黑色的疼痛,与我有关,覆盖心灵伤口的叶子,终被揭穿。     

我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才到达龙泉宫,我一直专注地绣女红,所有人都以为我要将它献给王,而实际上我只是害怕看见天空为我掉下的眼泪。我分明感觉到那些飞鸟一直执著地盘旋在我的头顶从不曾离去,绵蛮的意思就是飞鸟,所以我把它们当作一直守护在我身边的绵蛮,那个男人终于还是舍不得我一个人离去。     

我冲它们微笑,它们因我而流浪。     

女红绣好的时候,马车终于停止晃晃悠悠的前进,那个面目慈祥头发斑白的老者拉开挽帘,他说蒹葭小姐,龙泉宫到了,王在那里等待你。     

我踏进龙泉宫的神情和娘亲葬身火海的神情都是一样哀伤绝决,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容不得篡改。     

我被安排在龙泉宫里,老者说请您等候,十日后举行婚庆大典,到时候你会见到我们至高无上的王。     

我没有任何一个朋友,因为无法沟通,因为龙泉宫不可能存在友情,男人间存在不过是无穷的勾心斗角,谋朝篡位,女人间则是争风吃醋,争奇斗艳。我是个无心恋战的女子,现在如此,几千年后依旧如此,世俗纷争会让一个人身心疲惫,加速衰老,直至死亡。     

我习惯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仰望天空,摇曳的是无尽的心事,不可言说,回旋,飞翔,飘摇,下落,我拥有超乎寻常的感悟,在最高处我死死抓住绳索,汗珠一滴一滴渗出来,头却看着天空的飞鸟,它们婉转的叫声化成绵蛮的埙,它们坚毅的翅膀是绵蛮的容颜。我伸开双臂想要触摸那苍凉的面容,莫大的勇气与信念将我牢牢支撑,只是当容颜逐渐消融的时候,巨大的悲伤充斥整个胸口,像一块巨石,无法喘息,我的眼泪告诉我,这个男人并不属于我,因为宿命的轮回注定要背负一生一世。     

来到龙泉宫的第七天,我遇见了湮丹,那场注定无法躲避的情缘。     

我的寝宫除了仕女沧蓝没有其他人,一到晚上沉寂得如结冰的湖水,龙泉宫里是不可能看见繁星的,连稀稀落落的孤星也不曾被捕捉到,方方正正的花园就是一个盒子,束缚住一切有生命的个体,束缚不住的就残忍地剥夺了他们出现的机会,所以天空漆黑得让人压抑,只有风缓慢地流动,却仍是干燥与平庸,没有激情,没有速度,没有我迷恋的飞翔的感觉。     

那个男人就隐藏在柱子后面,我没有刻意追寻他的存在,只是萧的声音丝丝入耳,连绵不绝,我只是探寻声音来源,然后看见琐碎的月光下孤独的投影,我是不喜欢这个词语的,没有原因,所以我喜欢用寂寞形容一切,寂寞的飞鸟寂寞的自由寂寞的花朵寂寞的绽放寂寞的绵蛮寂寞的郦歌。     

他英气逼人的脸一点点在阳光的照射下清晰地呈现,却被寂寞的长夜吞噬所有表情,只是淡漠地看着一切,眉宇之间尽是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他问我名字时寒意逼人,他的心早被冰封起来。


第四部分第22节:尘封的回忆(五)

我不说话,只是摇头,我不逃离,只是仰望,我分明读懂他眼里的一切,他的寂寞,他的深邃,他的忧郁,他的苍白。     

他说那好,请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湮丹。     

大典那天,我披着那件狐裘大衣,因为整个龙泉宫都被无名的寒意所占据,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地复杂,没有人会明白为什么王会娶一个哑女为妃,仅仅因为她的容貌酷似曾经的一个宫女?     

我一步一步走向至高无上的王,每个人都在注视着我,殿堂金碧辉煌,华灯溢彩,王转过头来,我记得那张容颜,他的名字叫湮丹。     

十七岁那年,我被立为婉妃。     

王在侧宫里依然拿出他的萧,他显得那样不快乐,无论多少子民跪倒在他的脚下,无论有多少女人浓妆艳抹期盼他的宠幸,他让我想起绵蛮,我爱的男人,它们都是用音乐倾诉思想的人,像一条波光粼粼的鱼,固执地游向黑暗之渊。     

他在我这里连续三天吹了同一支曲子,我是他的忠实听众,彻夜彻夜地聆听,他累了就会趴在床上沉沉地睡去,像婴儿沉湎于母亲子宫的姿势。我总是坐在冰冷的凳子上,一面用手抚摸他的萧,一面端详他熟睡的情景。     

然后不知谁将谁唤醒,然后各自离去开始新的一天生活。     

第四天,湮丹没有带萧来,他的眼神第一次不是刺骨的寒冷,他用手指抚摸我的眼睛时我分明感觉到他温暖的微笑,然后迅速地在彼此脸上蔓延开来。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就像沙漠中的风声,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在这风中一点点干枯,他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似乎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将我们彼此融为一体,然而我却无法自制地发抖。他的嘴唇潮湿热烈,令我瞬间窒息。然而我什么也听不到了,整个世界突然坠入无可救药的空寂,没有鸟鸣,没有水流,没有箫声,我所有的感观也突然在这空寂之中失去了能力,我好像被抽空,如同枯萎的蓬草,虚弱得飘荡在干涩的空气里。湮丹那热烈的身体也在我的干枯和虚弱中迟疑了,他停住了自己温柔的进攻,把我的脸捧在掌心,蒹葭,你怎么了?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呼吸变快,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温暖的潮湿?蒹葭?为什么?你是我的女人,为什么还要迟疑?我呆呆地望着他的双眼,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的身体竟然枯涩的连一滴泪水都没有了。他看了我很久,眉宇间渐渐笼罩上了一层绝望的神情,他叹息了一声,把我放在身边,然后转过身,蜷缩起来。     

我是在莫名甚至巨大的哀伤中度过这一晚的,他蜷缩在母亲子宫的姿势让我原谅了一切,我抚摸他的额头,亲吻他豆大的汗珠,黑暗中我清楚听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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