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名字写在水上-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珠珠的母亲生了很多女孩子，生至第七个才是男孩子，宠得不得了。不过她家的女儿都长得很漂亮，与她姐姐有得比拼。大概是惺惺相惜的缘故，乔菁姐姐与她家的五姐听说是很聊得来的。
她的家也是他们这条巷子里最干净漂亮的家庭。三层小洋楼，外墙全部贴上亮光光的瓷片子，每层的去水口都镶着一个张着嘴巴的陶瓷金鱼。每逢走过她家门口，乔菁都会肃然起敬兼羡慕不已。
〃乔菁，英语书后的单词表是不是全部都要每个抄三行啊？〃珠珠在半开的木门缝里伸进一点小脸，眼珠子骨碌碌地扫了扫坐在天井内的亮亮的脸孔。
〃是啊是啊。〃乔菁连忙点头，有点受宠若惊。须知平日这妞儿见了她都昂起脑袋不打招呼的，这回突然冒头，大概因为她和亮亮一起看书，而且他们聊得很欢的缘故。
〃哟，你们在看什么书啊？〃她一边说话，一边把身子挤进门来，眼睛好像看着乔菁们摆在平凳子上的书，视线仍然不停地溜看着亮亮。
〃在看《红楼梦》的连环画啊，画得很漂亮的。〃亮亮朝她扬了扬手中的书。
〃我也想看啊。〃珠珠很高兴，立即坐在亮亮的另一边。
乔菁讨好地递给她一本《比目鱼的传说》：〃这个童话很有趣呢。〃
〃咦我早看过了！〃她扬扬手，又说，〃喂，我袋子里有一大把花生米，咱们躲到鬼巷里吃，好不？〃
〃够不够三个人吃哟？〃亮亮问。
〃每人起码可以分到二十粒！〃
〃包不包括我啊？〃乔菁闷声问。
〃包啦包啦。〃珠珠睨她一眼，然后扬扬手，〃去啦！快啦！〃
乔菁和亮亮眼睛一亮，三人迅速走出乔家家门，向巷子尾走了几丈，悄悄拐进珠珠家里。屋里真的很干净，电视冰箱组合柜沙发一应俱全，沙发背上还铺了雪白的镂花布。最吸引人的是酸枝圆桌上摆着七八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乔菁和亮亮舔了舔嘴唇，跟着珠珠从侧门拐进花园，穿过葡萄和金银花架子来到一方小小的铁门前，珠珠轻着手拉开门闩子，三人迅速缩进鬼巷里去了。
这条鬼巷，其实是一条两边都是青砖屋的后背墙的小巷子，两旁的砖屋高高地耸着，从早到晚，只有在正午时分才会有一丝阳光。巷头杂草丛生，巷的墙脚长满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萋草，每逢春夏季，会突地窜得老高，冷清水灵，茂盛得吓人。
墙砖的细隙长满厚实的青苔，形成一块块长方形的绿框，骤眼过去，像一团团蓬勃而恣意的茸毛。在别处不甚葱茏的植物，一旦植根在这阴森潮湿的巷子，没有了强烈的阳光和繁嚣，竟出奇地鲜活起来。内中终年爬着很多丑陋的小甲虫，附近的孩子一般不来这儿玩的。
巷的尾部就是珠珠的家，他的父母硬是在后背墙上挖了个后门，然后在巷子尾处摆些木箱铁锹之类的杂物。
他们坐在小梯级上，等着珠珠在口袋里翻天覆地地找来一把有点发潮的咸干花生，平等地分三堆儿，三人便五滋六味地吃起来。
〃幸好你们看书时碰着的是我，若是碰着别个，明天回到学校，一定会四处传味精和男人谈恋爱！〃珠珠抛了一颗花生米入嘴里，煞有介事地对乔菁说。
〃男人？〃乔菁看了看亮亮，睁大眼睛问珠珠，〃你说他？〃
〃是啊。〃珠珠侧着小脑袋，撅起小嘴，〃上次放假，我们班的秀雅和别处来的表弟睡一床了，回去被同学耻笑她和男人睡过觉了，秀雅当场哇哇大哭地跑了，还旷了一天的课！〃
〃她有多大？〃亮亮瞅着她。
〃十一岁多一点。〃
〃和我们一样啊。〃亮亮又问，〃她表弟有多大？〃
〃十一岁！〃
〃咄！比我更小。〃
〃读了初一就不是小孩了〃乔菁望着亮亮和珠珠点头，〃他们是不该睡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要结了婚才能一起睡的。〃
〃就是了！〃珠珠眨了眨眼睛，眼睛好像变得亮亮的，有一种非常显浅的，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兴奋在内中闪烁晃荡。她朝乔菁和亮亮凑前脑袋，压低着声音问：〃喂，结了婚睡在一起……肚子就会大起来了吗？〃
第一章一知半解的青春期（2）
乔菁和亮亮想了想，觉得有点模糊，半晌，又认为那些阿姨结婚没多久后都会挺起大肚子，便一齐点了点头。
〃听说男人要向女人吹气才能大肚子的。〃乔菁补充。
亮亮很奇怪：〃要怎么吹？〃
〃是啊是啊，怎么吹呢？〃珠珠更好奇。
乔菁相当不清楚，却用很认真的口吻说：〃应该是嘴对嘴地吹。〃
〃咦，嘴巴有时很臭的，特别早上起床的时候。有些人的大门牙缝边还粘着菜叶，粘上一整天。〃珠珠有点恶心。
〃那就刷了牙再吹！〃乔菁说。
〃就是！〃亮亮点头，也觉是刷了牙再吹是很好的主意。
珠珠想了想，说：〃但母亲说长大后千万不能让男人看自己的身体，自己也不能看男人的身体，这样才是干净的女孩子。〃
〃我从《红楼梦》里看过是这样说的。〃乔菁点头，〃林黛玉死的时候也说过自己的身子很干净，她没被宝玉看过。〃
〃我就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矜贵啊，谁要看就给她看嘛，有什么的。〃亮亮满不在乎地说。
乔菁和珠珠睁大眼睛互看一眼，然后齐齐盯住亮亮。珠珠小声问：〃你脱了衣服后，和我弟弟是一个样子的吗？〃
〃是啊！〃亮亮一边数着手里剩下多少花生米，一边点头。
〃不会吧……你长得这么高，我弟弟那么矮。〃
〃都说是真的了！〃亮亮有点不耐烦，随即嚷道，〃我想喝冰水！你这些花生米咸死了，吃得人真口渴！〃
珠珠眨了眨眼睛，轻拉了拉乔菁的胳膊，随即凑向她耳边说：〃我真想看看他下面的东西是不是和我弟弟一个样子的，你想不想？〃
乔菁吓了一跳，不过她也很想求证一下，便对亮亮说：〃珠珠说要看看你下面的东西是不是和他弟弟一个样子。〃
〃有什么好看的。〃亮亮朝嘴里抛了一颗花生米，〃我现在又不想撒尿。〃
珠珠嘻嘻一笑，〃我只是看一眼！就一眼，然后给你冰水喝，加了蜜糖和红豆的，我三姐弄的，好喝死了。〃
〃我也喝！〃乔菁在旁边叫。
〃行了行了！〃珠珠朝乔菁粗声粗气地说，〃看在你刚才帮我说话，勉强请你喝一点，不过你只能要半杯！亮亮给我看了可以要一杯！〃
乔菁觉得很不公平，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要看就给你看嘛！〃亮亮果然站起身子，拉开裤头朝她们叫，〃看饱去吧，不过我一会要喝两杯红豆蜜糖冰水！〃
珠珠连忙应着，和乔菁立即伸长小脑袋向亮亮那里一望！咦！真和珠珠那个经常在街边撒尿的弟弟没两个样！唉，原来男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乔菁和珠珠觉得有些失望，同时又觉得心清气朗了。
在珠珠家喝了半杯冰水，她妈妈回来了。乔菁和亮亮立即溜回家里。亮亮的外公叫他回去吃晚饭了。乔菁看看闹钟，五点了，她要煮饭了。
她煮着饭的时候，大脸从外婆家里回来了。这阵子她每天都到外婆家里去，因为舅母刚刚生了儿子，要多睡多吃，外婆便叫大脸平日在婴孩子旁边守着，他哭了就叫大人料理。
初一的下学期异常的平静，除了班里有两个男生大开杀戒之外，一切如常。那两个勇士一个没了门牙，一个撞伤了眼睛，双方家长看着心痛，死不让步，便各自搬出最厉害的后台，看看谁的后台硬。后来不知怎的平息下来，听说是老校长出面走动游说的成果。
乔菁升上初二之后，开学没多久，学校里在一夜之间发生了一起惊天动地的〃性〃流言！内中的主角，是乔菁早就认识，甚至在直觉上非常喜欢的女孩。乔菁个人认为她算是初中三年级一百多个学生中最标致的女孩，人长得漂亮，名字更漂亮。她叫林思薇。
这女孩的五官非常精致漂亮。眼睛鼻子拆开细看是漂亮的，合起来便是一个更加完美的组合。才十六岁的人儿，胸脯发育得很完美。骤眼看去，身子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却因此显得更加可爱。她还很会穿衣打扮，衣服都打着蕾丝花边，配着把屁股绷得紧紧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乔菁连做梦都渴望拥有一双的黑色花边皮鞋，骤眼过去，十分诱人可爱。
然而，她那一双精灵闪动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顾盼之间隐隐流露出不太安分的信息。这么一点，别人或许不会留意，却逃不过乔菁的眼睛。
当时，整个学校都疯传她在上夜修课的时候，和读高中的男孩子跑到后山，把自己的胸部露给他们看，看一次收五元！如此轰动的事情，一时间在男女孩子之间疯传不止，谣言像学校老梧桐树上的树枝，天天恣意摇曳，得意洋洋或许等到秋天的时候，叶子会落，谣言会止，但现在仍然是春天。
乔菁听后惊愕不已。以她的性子，自然会多方面去思考林思薇的问题，越是想得深入，同情二字越在乔菁的脑海内盘旋不去，以致她常常渴望能认识认识林思薇，好探讨那个传遍整个中学的谣言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乔菁是没这个机会了。因为林思薇顶受不住疯狂扑面的谣言，初三还没读完就退学了。学校的老师像是早有默契，完全不做挽留。事情闹得这么大，林思薇有没有那么做已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令所有乖孩子们终日议论纷纷无心向学，既然她主动退学，干脆把她当成瘟神疫病般送走！
林思薇退学后，学校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一个高二的女生怀孕了！父母陪她流掉小孩子之后，她和那个做错了事的男孩子同样忍受不了老师同学们的异样眼光，齐齐办理退学了！
这三个可怜的学生，便在一个又一个的白眼、一声接一声的讥笑中，垂着头蹒跚走出校门。他们笑着进来，羞愧离开。没有任何人伸出挽手，第一次犯错时没有，以后更加没有。
不知道那一刻的老师们，脑海里有没有闪过一个念头即使这三个孩子真有这样做过，也算是青春期的一次无知举动。如果学校派出教师与女孩的家长共同商讨、面对，帮助可怜的他们渡过难关，他们也不至于从此退学，连一张毕业证都没有。
一旦有学生出了事，所有的老师和家长都立马变成马列主义老太太，每个都像患上歇斯底里症候群，极其轻易地把孩子们归纳到严重的思想品德上面，让那个情窦初开的年月，被无数的道德感压迫着，如果有男孩搭讪女孩子，女孩便觉得受了污辱。只要多望一眼喜欢的男生，便会觉得自己思想败坏得无可救药，让整个青春期像个漫长而艰难的雨季，充满矛盾与痛苦。
那是个崇尚禁欲主义的时代。禁欲禁得最利索最长久的不一定就是品格高尚的人，但被喻为〃品格高尚〃的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如何持久地禁制欲望。
第一章一知半解的青春期（3）
这日吃过晚饭后，乔菁坐在自家石阶上看连环画，听得巷子头几个女人，包括母亲在内的一伙子正在大说特说地议论着一桩怪异的情事。
故事是真实的，内容大概是这样：邻村的一对年轻男女相爱了，因为双方家世不般配或者还有些特别的原因，双方父母都反对得不得了，这对男女已经偷吃了禁果，无可奈何之际，干脆齐齐约着在马路末端那一口大池塘边服毒自杀。然而，当痴情的女方喝下一整瓶子的农药之后，男方突然反悔，于是留下捂着肚子痛得死去活来的女孩，连滚带爬地回家去了……
乔菁听着听着，蓦然感觉全身毛孔徐徐扩张，通体寒意！待那些女人散去后，她蹑着脚步出巷子头，朝大马路末端那方向瞄了瞄。夜色已至，路边的松树影影绰绰，沙沙作响。乔菁无由地打了个冷颤，缩回头飞快朝家里跑去。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硬是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无论是关上门坐在家里，还是缩着身子拿被子盖过头颅，仍然无法驱除周遭那一股隐含着阴森冷酷的气息。
之后，乔菁很害怕马路末端那个宽大的池塘。她总是觉得，每到了月圆的夜晚，那个被背叛的女孩会穿着白色的拖地长裙，披散着黑漆的头发，苍白着七孔流血的脸在银光闪烁的水面飘来荡去，哀哀地呜咽……
她常常会很多余地猜想，想当年那个服毒自杀的女孩，在捂着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