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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暗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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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沮丧的时候,觉得活着毫无乐趣,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杀动机。”
  游书亮沉默了。
  如果一个人“预见”了死亡,接着是“目击”了死亡,一次次地准确“预见”,一次次地真切“目击”,尤其当他最爱的女孩被惨杀,最亲近的朋友被惨杀,这种感情上的打击,有几个人得以经历?
  游书亮喝了一口桌上的绿茶,缓缓说:“听说过维克多?弗兰克这个名字吗?”
  关键愣了一愣:“好像你在课上讲过,一个做精神分析的医生吧,和弗洛伊德齐名的哪个精神分析派创始人。”
  游书亮说:“你记性还不错。弗兰克是名犹太心理学家,曾在纳粹集中营里等死,目睹了许多死亡和生存的挣扎。集中营里,有些人挺过来了,有些人心力交瘁,没能活着看到解放。他因为抱着和新婚妻子以及家人团聚的渴望,以及完成他的心理学研究著作的心愿,坚持着度过了集中营的苦难生活,虽然最终得知,他的妻子和父母兄弟,都在另一所集中营里惨遭杀害。但他由此开创了存在主义疗法和意义疗法,认为人无论在什么样的艰辛和桎梏中,都至少保持着自由选择的权利,选择一种专属于自己的生存的意义。就好比他在集中营里,虽然被剥夺了自由,但精神还是自由的,还是能选择自己存生和保持乐观的意义。如果一个人的精神不能得到自由,就是心理问题和精神问题的表现。而如果一个人相信命运决定论,同样,他的精神就受到了束缚,不能自由选择生存的意义。”游书亮注视着关键的双眼,相信自己判断得不错,这是个有悟性的少年。
  关键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游老师的意思是,‘它们’等于是让我相信了既定的命运,无法摆脱的命运,束缚了我精神的自由。”
  游书亮说:“很接近。你一直在想,为什么单单是你,能在幻象中看见凶杀的情形,会切身体会到被杀戮的剧痛。根据弗兰克存在主义和意义疗法的基础,人,做为天之骄子,他的存在,必定是有意义的,也许,等一切真相大白,这些‘特异功能’的意义,你存在的真正的意义,也会明朗。”

暗穴 第四章

暗穴 第四章
  9
  昭阳湖上吹来的是阴冷的风,已经带着冬的讯息,吹进愁苦人的心扉,才发现那扇门已是创痕累累,掩不住的,是冥冥之中的呜咽。
  关键仿佛听见了那哭泣声,悚然抬头,看见的只是低沉的黑云,似乎伸手就能触及。
  耳朵一定出了问题,今天这万国墓园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形单影只,如果有哭泣声,那也是自己的心在哭。我的五官六感似乎都紊乱了,总是看见不该看见的,听到不该听到的,感受着不该感受的。
  黄诗怡和褚文光离开人世后,关键仿佛又走回从前,成了一个沉默的大男孩。他总是尽量躲开人群,避开校内的活动,稍有空闲,就坐公交车来到万国墓园,静静地陪着黄诗怡。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黄诗怡还没有走,她澄澈的双眸,还在注视着他。这种感觉,如果换作别人,或许免不了要心悸,但关键倾心接纳,或许,这是缓解对她那份思念之痛的最佳选择。陪着她,伤心和负疚感就淡一些:如果,我不去和什么诸葛胜男约会取漫画,不管什么原因,诗诗可以叫上我一起进解剖楼,也许就不会遭到毒手;但如果凶手蓄意要杀害诗诗的话,即便那晚我在诗诗身边,他(或她)也会找到另外一个机会下手。我总不可能24小时地陪着诗诗。但至少第二个被害的可能就是我,而不是褚文光。
  关键的心在隐隐作痛。
  褚文光被害后,陈警官对关键的再次审问中,才说出了一个疑点:黄诗怡被害当天,曾给褚文光打过一个电话。警方显然在假设,黄诗怡和褚文光间有了感情,被妒杀。
  或者,那晚褚文光是黄诗怡的“保镖”——黄诗怡的确没有莽撞到独自一人去旧解剖楼,所以请褚文光陪伴——但凶手发现了褚文光这名不速之客,将他劫持。
  数日后杀害。
  这还是不能排除妒杀的可能。
  他的心又开始发寒。
  和诸葛胜男互通的邮件都传给了公安局。他自己也仔细分析了诸葛胜男发来的信件,发现不但他(或她)用的语气和自己很接近,连标点、表情符号、信件排版格式等等细微之处,竟然也和自己一模一样!
  他苦苦回想,是否曾对黄诗怡和褚文光的交往有任何疑虑和妒嫉?
  也许,是在潜意识中。疑虑、妒嫉、愤怒、设计、杀人,都在潜意识这个垃圾箱里。
  陈警官的质问并非毫无道理,为什么不按约好的地点等在一附院门口?我除了说想制止杀戮的发生,抓到凶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
  也许,我有截然相反的双重人格,善良的那个我,站在诗诗的墓前追悼哀绝;邪恶的那个我,天衣无缝地安排设计,残忍嗜血变态,杀害了诗诗和褚文光。
  荒唐,这个设想荒唐到了极点!
  但又怎么解释自己的异能在多年沉寂后最近卷土重来呢?是潜意识在控制着我的行为吗?
  如果真是这样,还有什么比这更凄惨的悲剧?
  但无论怎样,黄诗怡已经远在天间,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褚文光也再不能陪他欢笑嬉闹。
  仅这个念头起来,又让他泪湿青衫。
  一声叹息,忽然从身后传来。
  这人来了多久?自己陷在思考和回忆里,竟然没感觉到,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关键转过身,见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正微微欠身地站着,头略低着,似乎在向黄诗怡的墓碑致敬。
  “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失去至亲至爱的人,是人生最大的不幸,你此刻的心情,我可想而知。”这人说话文绉绉的,不像“正常人”在说话,关键觉得有些别扭。“到了我这个年纪的人,大多经历过失去亲人的悲痛,不但知道痛苦的深度,更知道这种思念之情的复杂微妙之处。”那人缓缓抬起头,先进入关键眼帘的是一副黑框粗边的眼镜,眼镜下是一双含着沧桑、流露着诚恳的眼睛。他站直身子的时候,比身材已经算得颀长的关键还要高半个头,更瘦,近半百的人,脸如刀削,没有一丝坠肉。他的神态充满尊敬和谦恭,但不知为什么,关键能感觉出他质地裁剪考究的黑色西装下有一份执拗。
  他显然不只是随机地来和自己搭话。
  “你要找我吗?”关键纳闷道。
  “不是‘找’,是邀请。”那人走上前,伸臂和关键握手,“我叫山下雄治,最近在你很熟悉的中西医药综合研究所有个合作项目,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大忙。”
  关键迟疑地和他握了手,他的手骨节嶙峋,力度非凡。
  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找到我?就在诗诗被害不久,有这么一个和我风马牛不相关的日本人找到了我。这会不会和诗诗的被害有关呢?任教授呢?他知道吗?
  “我知道,你此刻,心中还是充满了对黄诗怡小姐的思念哀悼,但是……”
  “我最近心情是不太好……你有什么事,说吧……”关键警觉地说。
  “是这样的,我这次来,是受我们这个中日合作项目的委托,特地找到你……”
  这个人说话真是挺绕的。除非他要跟我合作查出杀害诗诗的凶手,否则无论是“特地”还是“顺便”,我只怕都没有那份心情。
  “我相信我们的这次合作,有可能查出杀害黄诗怡小姐和褚文光先生的凶手。”山下雄治仿佛读出了关键的心思,话锋陡然一转,让关键心头一动。
  “你怎么知道诗诗的事儿?”关键不敢相信,他此行的目的是纯粹想帮助查清黄诗怡被害的案情。
  “黄诗怡小姐和褚文光先生接连惨遭毒手,在江京是大案……我们知道你还是警方的怀疑对象,只不过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你有罪,当然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你无罪。你一贯品学兼优,相信你身边的人都不会对你有不利的猜测。”
  可怕的是,偏偏我有对自己的怀疑。
  “请你开门见山吧,怎么样能帮我查出诗诗被害真相?”关键虽然惊诧于山下雄治流利的中文,但感觉山下雄治絮叨了许久,似乎只是以调查黄诗怡和褚文光之死的案情做为一个推销的切入点。
  山下雄治伸手入怀,取出一个信封:“那我们先需要转换一下话题。2001年秋,日本艺术协会、日本美术家协会,和江京市工艺美术协会,联合在江京市美术馆举办了一次陶瓷艺术品展,展品都是日本一位陶艺大师的作品,这位大师更是亲临展览现场。但在展期间,发生了一次艺术品的抢劫案,损失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陶艺品。更可叹的是,那位陶艺家和展览会特地雇佣的两个警卫被杀。”
  “我想起来了,很轰动江京的一个案子。”关键还是猜不透山下雄治的用意。
  “因为缺少目击者,案子一直没有破,但从不多的线索和迹象来推断,应该是里应外合的一次抢劫。为那次展览特地安装的报警装置,一旦启动,警察会在五分钟内赶到。如果没有人在内部取消了报警装置,警方不会等到第二天天亮才接到报案。换句话说,两名警卫都有可能是内线。两名受雇的警卫,一位中国人,一位日本人,自然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经过长期的背景调查,中日警方基本达成共识,那名中国保安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最大:他取消了报警装置,他的同伙取走了工艺品,但因为不愿多一个人分赃,于是将他就地杀死,还达到了灭口的作用。多年过去,日本艺术协会和两国警方都担心,这些作品很可能成为了某人的私藏,在短时间内不能重见天日了,这无疑是两国艺术界的巨大损失。”山下雄治似乎有意停了下来。
  “我还是看不出,这和诗诗的案子有什么关联……除了……江京美术馆和中西医药研究所是一墙之隔。”关键听的有些不耐烦,但也感觉出山下雄治绝非在故弄玄虚。
  “我相信你还不知道,黄诗怡小姐,就是那位中方警卫的女儿。”
  如果这真是一次推销,仅这句话,山下雄治就能轻易打动一万个不情愿的关键。
  关键震惊了。
  诗诗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
  父亲是警方的重点嫌疑人,也许会永远洗不清,没有人会引以为豪,难怪每次问及她父亲,她都会黯然地转走话题。
  五年前,诗诗的父亲死在美术展览馆;五年后,在美术展览馆隔壁一个研究所做实验员的诗诗死在江医那个废弃的解剖楼里。这其中,有什么微妙的关联?
  关键觉得还有多如牛毛的疑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这么说来,你们觉得诗诗的死,和五年前那次陶瓷艺术品劫杀案之间有关联,所以希望通过调查,一次破解两个案子。”
  “你果然很聪明,我想我们的合作……”
  “可是我还没答应呢!公安局里经验丰富的警探在努力破案,至今都没任何进展,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山下雄治双目炯炯地盯着关键:“是啊,你一定奇怪,你,关键,一个大学生——当然,你不‘只是’一个大学生——能帮我们什么呢?说来有些话长,这是为什么我耐心地等,终于发现这个地方是我们交谈的最佳场所。这封信,就是一份正式的邀请函,里面有具体的条件。”
  “难道你今天一直在跟踪我?!”
  “岂止今天,已经颇有几天了,”山下雄治显然认为这样的跟踪行为天经地义,“我发现了你这些天的规律,单调到了极点,不是在医院工作,就是到这里来发呆……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相信我,我也失去过亲人……
  但又有多少人能完全了解我此时的苦楚!
  “我到这里来的目的也不完全是为了跟踪你……五年前被杀的那位陶艺家,就是我的父亲,山下雅广。”他朝北一指,“他老人家,就葬在这里的‘风节园’中。”
  10
  文园区的治安状况,和整个江京市一样,近年来随着流动人口的增多,日趋复杂——其实“流动人口增多”只是个表象的原因,陈警官看得清楚,治安状况愈加严峻的根本问题,还是在于人心的浮动,欲望的膨胀……人在这样的刺激下,特别容易失控、疯狂、变态。这可以解释几乎一大半发生在江京的凶杀案。
  但这似乎和黄诗怡、褚文光这两个年轻人被杀毫无关联。
  虽然有关键这个重要嫌疑人,本案的破解还是无甚进展。
  关键的嫌疑之大,几乎可以被定罪:置身现场,也是唯一留下痕迹的人,被害者的熟人,有解剖学的基础——凶手是以解剖学手法杀人解尸,这在江京犯罪史上也算创了纪录。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会有了办公桌对面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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