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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部分

故乡面和花朵-第269部分

小说: 故乡面和花朵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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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屋和旧屋气息,这里别说没有了对自己的笑语欢声,就是对别人的笑语欢声你也不能旁听到了,剩下的就是在夜空之下和繁星之下的一片寂静。这个时候我们突然是多么的伤感呀。我们对于过去的一切包括她对不起我们的一切都开始怀念和想念了。我们一下想念得都心疼了。包括那为了别人而撒的胰子水的香味。过去的一点一滴都还在我们的心头,而现在我们面对的竟是一座寂静的空屋──空屋或废墟,你埋藏了我们多少笑语欢声。时间的错位,一下让我们对世界和我们自己充满了悲观。怎么到头来是这个样子呢?虽然30年后当我们知道了吕桂花和牛三斤离婚的真实原因我们从理智上知道他们离婚还是对的,但是一想到当时那座空屋和废墟,我们对事情的结果还是不能接受和原谅。回到娘家的吕桂花,也已经不是以前的吕桂花了,在短短的告状过程中,她已经从一个欢快活泼的新娘蜕变成一个大喊大叫的泼妇了。当她和爹爹背着包袱走在新修的柏油路上时,1969年全县的人民都开始对她指指戳戳: 
  「这就是那个说他丈夫没有精子要和她丈夫离婚的人!」 
  「她就是那个在柏油路上拦车谁都不给她停的吕桂花!」 
  …… 
  于是她很快就成为全县的明星了,于是她也就像30年后的电影明星的离婚案一样在我们县上造成了一波新闻效应。我现在揣想,当年19岁的吕桂花是不是也有自己的肤浅之处呢?如果不是在这种效应──人们看到她的时候表面上都唯恐避之不及以显示自己与她的区别,但是心里与背后却和我们村里当初听说她名字和二层小楼时一样,大家又是多么地想和她接触、亲近甚至是抚摸她呀──的推动下,也许她的离婚还不那么坚决;现在在这种新闻效应和人们期盼心理的推动下,她倒是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要把戏演给大家看要让戏剧有一个结局要向观众有一个交侍。同时我们不幸地看到,当她全部进入角色时,我们可怜地被动地牛三斤表哥也不由自主的进入了角色。他还不能一下就离婚呢,他还不能一下就承认自己没有精子呢,他还不能一下就承认自己在床上不行──一点不是过去的配种站的老王的对手呢。本来两个人是可以不大张旗鼓可以悄没声地好说好散,过去牛三斤表哥和石女分手的时候不就是执手相看泪眼吗?现在由于戏剧的要求和观众的原因,两个人开始共同携起手来,一波波掀起戏剧的高潮了。吕桂花已经发展到在县城大喊大叫,有几次还闯进了县长的办公室;牛三斤一次次在五矿收到法院的传票──也是通过老董的大喇叭喊响在三山五岳之上吧?──我们的牛三斤表哥从五矿来到县城之后,千不该万不该,有一次竟在县城街头也像吕桂花一样喊叫上了。他竟对着吕桂花──这个时候你对的是吕桂花吗?你对的只是一个角色和概念呀──喊: 
  「谁说我没有精子?如果大家不相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试一下好吗?」 
  接着还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这就可以想见事情的结果了。当然他立即就赢得了围观者的一片掌声。这倒使吕桂花一下怔到了那里。这时两个人也许会有一种突然的清醒,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不仅仅是角色还是真实的过去的亲人吕桂花和牛三斤──这时两人会不会突然有一种伤感和疲惫呢?但是这种意识和清醒转瞬即逝,马上又转化成一种固执的对于对方的愤怒和仇恨,于是就使离婚向更加极端的方向发展和无限期地拖延下去。这时离婚就成了一个事件和向世界的证明:吕桂花为了精子一定要离婚,牛三斤为了精子一定要将离婚拖延下去。接着在全县人眼里,这就成了一个波澜壮阔的连续剧,似乎离婚并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而是全县人民都在闹离婚,于是这台大戏还不能草草收场呢。于是日复一日,吕桂花就开始替全县人民背着一个包袱一天天疲惫地行走在我们的柏油马路上。渐渐地她和县上法院的人都混熟了。屋子里没有人,她可以一个人推开门到那里去烤火;到了中午,还能和法院的人一起到伙房里去买包子呢。事情的性质变成了这样,谁还能考虑到我们村里一群小捣子的心情呢?渐渐柏油路就成了全县人民关注的焦点。如果这一天吕桂花没有出现在柏油路上,全县的人民都会感到失落柏油路因此也失去了它的分量呢。 
  ──当然,最后牛三斤在五矿的猝然死亡,一下还是使吕桂花的离婚在全县草草收场。她的离婚还是以不离为离了。现在回想起来,从一场历史事件的结束和它能出现的最隹结局来考察,牛三斤意外死亡,还是给全县人民离婚这场大事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它符合戏剧的发展规律,它使一场波澜壮阔的话剧不是朝必然的方向发展而是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收尾。它使我们震惊,于是就使我们有余味可以反刍。他死得是那么地突然、偶然和意外,如果不是生活中所发生的真实你在戏剧中还感到有些出格和意外呢。那是一个普普通通五矿的夜晚,夜晚不过刮了一阵狂风,我们的牛三斤表哥拿着饭盒返回宿舍,一扇窗户被狂风刮起,正好拍在牛三斤表哥的头上──牛三斤表哥当场被拍得不醒人事,在被送到医院的途中,心脏就停止了跳动。从被砸到送进医院,中间连醒过来一下都没有。五矿的人也说,当时差一秒都不行,端着饭盒的牛三斤和飞扬的窗户就是那么分秒不差地遭遇到这个世界上。于是突然的意外事件结束了一场宏大的戏剧,戏剧在中间就被这么腰斩断了。当消息从五矿传到我们县上时──本来五矿或咱县也是天天死人的,但是因为这时的牛三斤表哥也成为一个明星了,于是这明星的突然离去也使我们全县上百万人一下都伤感起来。戏就要这么结束了吗?婚还没有离就这么不用离了吗?我们本来还有好多话要说呢。包括法院和县长,一下也感到有些遗憾和失落呢。大家不但感到事情来的过于匆忙和突然,自己在以前也显得有些匆忙和大意了。比这更重要的和现实的问题是:本来这天我们的吕大爹爹和吕桂花花嫂已经背起包袱要赶城告状了,甚至他们爷俩儿今天还担心下雨要带上一把雨伞,但是当这样一个突如其来和让人不能接受的消息传来时,你让他们在1969年的这一天何去何从呢?他们倒不是突然感到伤心和从此赶城告状失去基础,而是作为一个明星,一下子也感到对观众、对县城、对1969年的柏油马路不好交待呢。 
  这时,我们的花嫂吕桂花,倒是一下扑到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附录: 
  1970年,吕桂花又嫁到离我们村庄十里的胡马村,丈夫叫吴三羊。吴三羊没有工作在三矿或是五矿,他一头就扎到了千里之外的玉门。到了1996年,我们再见到从玉门归来的吕桂花,吕桂花已经儿女成群,腰口粗得连身子都蹲不下;虽然还是那到爱爽朗大笑,但是嗓子粗得已经掺杂着不少男人的声音;脸是那么的浮肿,两个突出的眼袋在脸上耷拉着;我们突然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好象两个40多岁的拳击手又相遇到拳坛上一样。但是这时的吕桂花,又一改30年前的泼妇样子,在故乡仅仅住了半个月,就赢得了善良和耐心的好名声。她的爹爹吕大──30年前一个长着斗鸡眼、罗圈腿,爱管闲事耐不得寂寞的小老头,现在已经75岁,寂寞地瘫痪在他家的破败的二层小楼上。而吕桂花这次回来,10天没出家门,天天在楼上给父亲捧汤倒水,擦洗换衣;天天让人到集上割肉,回来给爹爹包饺子。等她再一次告别家乡去了千里之外的玉门之后,还留下一个著名的理论在乡间留传: 
  虽然俺爹瘫痪了,但俺还想有这个爹爹,我回来对着楼上喊一声,有人跟我答应;如果没有这个爹。我再叫,楼里哪还会有回声呢? 
  倒是弄得75岁的吕大有了后顾之忧,对在床前捧汤的吕桂花说: 
  「妮儿,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要对爹这么好,等你半个月后回了玉门,让我如何再活下去呢? 
  吕桂花这次在娘家呆了10天,剩下来的五天来到了婆婆家。吴三羊的娘是一个头上藏满虱子夜里就在灶怀里打一个地铺睡觉的老婆婆──说话也已经糊里胡涂啰里啰嗦。晚上吕桂花到邻家大嫂家去串门,过去的往事和现在的人生说着说着就夜深了,大嫂说:「天这么晚了,你就睡在我脚头算了。」 
  吕桂花说:「算了嫂子,玉门离家这么远,10年还不回来一次呢,既然回来了,还是回去陪俺婆婆睡吧,还是在地铺上睡在她脚头吧。」

3、之外声音与春夏秋冬
身体之外的声音,对于1969年的敏感的11岁少年来讲,又是我们特别留意的。从此,再没有一个年龄阶段会比那个时候更让我们留意身体之外的声音对我们发出的一切了。当我们的血一不留意从我们的嫩指头里流出来的时候,我们对自己是多么地伤感和自怜呀。当我们听到秋虫在草棵里鸣叫,我们的心突然就有一种被针刺穿了的疼痛和惆怅感。生活是那么和单调和沉重,爹娘是那么地粗暴,你的心本来应该是粗拉的,但正因为这样,你倒格外地敏感。就好象当你看到30年后臃肿的吕桂花突然会怀念她19岁银铃一样的笑声一样,就好象身处巴黎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女兔唇突然会后悔自己当姑娘的时代为什么没有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样,这时你对30年前声音的怀念是不是也是一种苍老的浮云和白云苍狗的表现呢?30年后你的脑袋已经爬满了像蚯蚓一样的僵硬的血管,你从梦中那抽身回马的土原乡村,那擦掉了半截的宝塔,满面笑容走来的你已经过世的姥娘,都让你忘掉了目前回到了过去──于是大汗淋漓醒来的时候你才突然对生命和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同一时间里,你就开始怀念世上所有的亲人。你甚至想跳一段脆饼或是窝窝头的舞蹈,只求台下坐着的还是过去的熟悉的观众。你想逃出现实,于是你就渴望过去的将来。当你接到现实中的一个电话或是一封信的时候,一种恐惧都会油然产生。而30年前,当夕阳打在你少年的脸上,当你在晨露中遥望着村庄上空飘起的炊烟你已经闻到这炊烟之中柴草的味道时,你听到了冥冥之中青草生长和草长莺飞的声音和潜藏在草青之中草虫鸣叫的时候,你甚至不禁都想停下来跟它们对话。你在冥冥之中似乎感到了什么。但是30年后在你饱经沧桑的脸上和起了老茧的心中对这一切都开始熟视无睹和麻木不仁了,你甚至觉得少年时代的感觉是一种矫情,因为它们是生活中所不需要的──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你也就失去了你敏感的心。十一二岁少年敏感就像十一二岁少女青春期就要来临的时候,那种敏感和伤感,那种感觉和触动,那种绝望和剌心的美丽,也是一去不复返了。以后你就开始熟视无睹和麻木不仁了。你眼中就开始渐渐生长白内障脑中就开始出现脑血栓──你就要开始患老年痴呆症了。那时的冬天风雪是那么地大,那时的夏天雨水是那么地多,那时的春天青草是那么地茂盛──把村庄都快淹没了。那时秋天的晚霞烧红了整个天空。那时乡村的天空是那么地瓦蓝和明净,映照着我们清澈见底的没有污染的五脏六腑和我们漆黑的眼睛。那时新修的柏油马路上,还没有30年后这么拥挤的汽车、摩托和拖拉机。有时一个上午还看不到一辆汽车呢。能从远方拐过来一辆运输卡车,我们都要站到土岗上欢呼半天。我们不知道卡车从哪里来开到哪里去,去到这世界上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汽车,你能带我一段吗?有时我们还这么幻想。1969年冬天,我有幸和刘贺江聋舅舅一块去县城买年货,在马路上侥幸拦住了一辆运输卡车。正好这卡车的司机和刘贺江聋舅舅家有一点拐弯亲戚──于是我们一扬手,这车就站到了我们脚下──为了拦这车,刘贺江聋舅舅的威望在村里马上又长了一截──甚至人们说着说着都变形了,一开始是说: 
  「刘贺江不但在村里是个人物,到了外边也不怵,他姑姑家的小二儿,就在县上搬运站开卡车呢。」 
  「说是小二儿,其实也40多岁了!」 
  「小二儿的开车技术在全县第一,他往哪里倒车,都是一下倒到底,从来不倒第二下!」 
  「刘贺江一扬手,那车就站到了他的脚下!」 
  这时连我都省略了。传着传着又变成了: 
  「刘贺江出门就像在村里一样──平蹚,只要他一扬手,汽车马上就站到了他的脚下!」 
  「不管什么车,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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