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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野叟曝言-第98部分

小说: 野叟曝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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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吹急叫丫鬟出问,未能、容儿直奔进来,连声:“大小姐恭喜,姑爷中了进士了!”鸾吹虽已合卺,终是女儿,羞涩未应。素娥慌忙出来,吩咐未能,打发报人。水夫人、阮氏、田氏,俱向鸾吹道喜。鸾吹腼腼腆腆的,答声侥幸,把脸就胀红了。古心、素臣出看报条,上写着:贵府贤坦老爷东方,己丑科高中第十二名进士。素臣道:“原来是房魁,还有状元之分哩。”古心疑贤坦二字未妥,素臣道:“未老伯在堂,必是东方老亲家主意。”古心深悔失言。鸾吹到未公灵前,焚香点烛,吩咐未能,备羹饭作祭。素臣也吩咐文虚,备席祭奠未公。正在化纸,外面报人又至,古心、素臣同出看时,报条上写着:贵府令岳老爷任,奉巡抚部院王保题卓异,仍回原任候升。古心笑道:“此与前报柄凿,大约提塘所为。”素臣道:“亲家不比子婿,虽不执未葬之礼,亦无大咎。”古心点头称是。报人呈上任公手书,素臣拆看,是择了十二日到任的说话,忙进内禀知。水夫人取历日看道:“那日正是黄道吉日,可通知亲家,就是那日送三姐回家,与二姐同结花烛。”素臣道:“刘璇姑现在东宫,望母亲少待。”水夫人惊问道:“此女贞节,悬念特甚;你既知此信,怎不告我?”素臣失惊道:“孩儿昏愦极了!孩儿在省,把前后情节禀知,因母亲正言责备,剀切训示,孩儿惶恐愧悔,一时无措,把这临末一件,竟是遗忘;惟以母亲之言,时刻轮转。过后便牵连讼事,如醉如梦,只认已经禀明的了。”因把山庄内褚宗之言,详细述了一遍。水夫人大喜道:“这真是谢天不尽了!你去岁有书来,说在山东救出石氏、鹣鹣,璇姑守节拒奸,屡濒于死,至今存亡未卜,我敬之爱之,日夜在心;今得汝回来,母子妻妾,骨肉团圆,可谓徼天之幸!而独此女,浮沉莫定,我心耿耿,时切不安。今既现在东宫,将来完镜有日,我之心事俱已完全,无一欠缺,何乐如之?”
因备香烛,拜谢天地祖宗,快活无比。素臣顿觉满心快畅,其乐无边。田氏、鸾吹、素娥三人,亦俱欢天喜地,庆幸不已。水夫人道:“你要等待璇姑,固是情理。你既潜归,一时难以出头,二姐、三姐年俱及笄,情难久待,若不早谐花烛,未免令他腼腆。将来寄居东方庄上,未知屋宇如何,尤属不便!须依我说,先与二姐、三姐结亲,虚左以待,可也。”素臣沉吟道:“谨依慈命!”于是一面通知任公,一面准备花烛之事。鸾吹把素臣卧病之所收拾出来,东西两间做个新房,中间设个起坐;把外书房,安顿古心、阮氏;自己搬过临卫轩来;将素娥卧房,让与田氏;自己的绣房,仍是水夫人宿歇。
数日之间,诸事停妥。到了十二这一日,任公黎明上任,随晚送湘灵回来结亲。因恐张扬,任夫人也不来送亲,只两乘官轿,抬着湘灵、素文,两乘小轿,抬着晴霞、晴雪,着一个家人押送回来。鸾吹准备喜筵,只说与素臣接风,为湘灵、素娥道喜,不露结亲之事。水夫人想起奚囊,道:“年纪虽小,但他妻子单身不便,不若就这好日,也并了亲罢。”鸾吹也提起容儿,于是唤未能来吩咐了。打扫出两边三间厢房,做他两对夫妻的洞房。田氏道:“奚囊的妻子,这名字甚不雅相,婆婆可替他另起个名儿。”水夫人道:“这想是个诨名,他敢还有甚名儿么?”奚囊跪下道:“容儿说来,他姊妹两个,一个叫佛奴,一个叫萨奴。”水夫人道:“佛奴不好,改叫玉奴罢。”鸾吹也把赛观音改作赛奴。到了黄昏,鸾吹、素文来替素娥、湘灵添妆,素娥害羞不肯。鸾吹道:“妹子,这是婚姻大礼,岂可草草?”
素文道:“姐姐,这是合卺吉期,不比家常!”鸾吹道:“这只金如意,是祖母传下来的,打的式样最好,替妹子簪在当中,将来事事如意。”素文道:“这枝金荷叶,是母亲心爱的,替姐姐插在横边,将来和谐到老。”鸾吹道:“母亲最喜欢素韵,这件石青外盖,送与妹子常穿。”素文道:“田氏姐姐最爱淡雅,这件藕花衫子,送去姐姐衬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素娥、湘灵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好生没趣。你一件首饰,我一件衣裳,登时打扮得锦簇花攒,比平时丰度,另有不同!正是:
玉到琢成光愈润,珠从浴出色愈鲜。
紫函、冰弦、晴霞、晴雪众丫鬟,也各出簪饰,替玉奴、赛奴二人添妆。文虚、未能夫妇,原有几件衣裙首饰,给媳妇装新,再凑水夫人、田氏、鸾吹、素文赏下来的,装扮起来,也就觉珠翠满头,绫罗遍体,比连日布衣布裙,光景大不相同。素臣在外拜过天地,祭过祖先;鸾吹等簇拥素娥、湘灵出去,双双的拜见了水夫人,与古心、阮氏、田氏,各分大小之礼。素臣受了二人两拜,二人又受了小舍及龙儿两拜。文虚等俱拜见毕,丫鬟掌灯送入洞房。然后奚囊、容儿、玉奴、赛奴,捉对叩拜主人、主母。又拜了文虚、未能夫妇。奚囊、容儿就在外边,伏侍古心、洪儒等上席,玉奴、赛奴就在里边,伏侍水夫人等上席。席散后,方各回去成亲。素臣于罢席后,至水夫人房中视寝,因道:“孩儿今夜在此相伴母亲。”水夫人道:“又来了!今日是你吉期,快些出去,不要冷落他两人!”
素臣道:“孩儿欲待璇姐回来,不然,今日宿在媳妇房内罢。”水夫人道:“论理,原该如此。但他两人,不比寻常妾媵,二姐有恩于汝,且未家大小姐已认为姊妹;三姐出自名门,不应以婢妾之礼辱之。至留待大姐,亦是正礼,但教他两人久候,未免不情,日常见面,便有许多不便。我前日已经说过,何必固执?”田氏道:“婆婆所言极是,官人何可违逆?冰弦掌灯,待我亲自送去。”于是苦苦的,把素臣送到新房里来。鸾吹早准备一席合欢筵席,摆在中间屋内。田氏教请新人,冰弦去请,素娥、湘灵害羞不出。田氏自去挽拉,二人只得出见,都低着头,抬不起来。田氏拉劝就坐道:“两位妹子,怎落那小家儿女娇羞俗套?官人在外被祸,你二人那等惊惶,那般想念,恨不得从天掉将下来!三妹更是死生以之,性命几乎不保!怎官人当着面儿,反这般疏落起来?二妹,你尤其不该,你与官人同衾共枕沾皮贴肉过来的,怎也是这等客气?”这一席话,说得湘灵好生腼腆,素娥更脸胀头红,存坐不住。田氏告罪道:“是愚姐失言了!但两位妹子还该看愚姐薄面,吃一杯酒,说两句话儿;不然,是深怪愚姐了!”素娥、湘灵俱立起来道:“大姐姐说甚话?做妹子的敢怪着大姐姐么?”
二人说完了这话,仍复坐下,低头无语。素臣笑道:“娘子,你要他们不害羞,说说笑笑,是极容易的事。若但是这样劝法,就劝到明日,也不中用!”田氏道:“奴家拙笨,开口便得罪人,实在无法可劝,这要求教官人的妙法了!”素臣道:“我这法子,只怕他二人未必肯依;但若不依,又未免稍伤雅量,不免为巾帼中庸女矣!”田氏笑道:“这说头就好,使他不得不从的意思,但不知究是何法?”素臣道:“他们害羞,不过为今日是个吉期,但我有个鄙意,说将出来,虽为庸人之所嗔,实为贤女之所取。刘璇姑与我约言在先,且为我几次捐生,如今现在东宫,不日便可完璧。我曾屡请于太夫人,太夫人以二位年已及笄,未便虚悬以待,致有梅之感。我想二位贤淑,岂比常人?倘肯俯从鄙志,则二姐与我久同寝宿,岂比嫌疑?三姐怜才心切,爱我逾常,我前日见了绝辞,痛不欲生,今日忧患同心,诗文知己,共坐深谈,岂非人生快事,何至觌面邈若山河?但花烛之时,为此不情之语,未免恝然耳!”这一席话,说得素娥、湘灵满面欢容。田氏满心慌急,忙阻劝道:“官人说甚话来?婆婆那等吩咐,怎官人还不肯依,说出这等不中听的说来?如今也不要两位妹子说笑了,冰弦快掌灯,待我送相公入洞房罢。官人若再执意,奴便去请婆婆来也。”素娥、湘灵一齐开口道:“大姐姐,相公所言,乃至当不易之理。妹子等虽非淑媛,亦岂淫娃?若此方寸心中,有丝毫勉强,不愿待刘大姐回家同侍相公巾,即非人类!相公今日不忘大姐,即异日不忘姊妹们,方且感激刻骨,岂有异心?愿大姐姐勿复言!田氏道:“遣将不如激将,两妹怎落起他圈套来?婆婆作主,刘妹岂有怨尤,官人亦何可违逆?”说罢起身。素臣一把拉住道:“母亲原有此意,只恐二姐、三姐怪我薄情,兼恐东方庄上,屋宇不便。今他们两人,既不见怪,且复乐从,我们说明心事,虽不合欢,尽可并席,同房寝起,正自无碍,何必固执如此!我别后之事,尚未与尔等一谈,今日借此现成酒席,畅谈一夜,胜于同梦多矣!”素娥、湘灵俱道:“相公之言有理,大姐若再执意,便视妹子等不成人矣!”田氏无奈,沉吟道:“既如此,待我去禀知婆婆,放心来听讲罢了。”素娥、湘灵不悦道:“妹子们这般苦求,大姐姐怎还是作难?”素臣道:“这却你们错怪他了,他从不会哄人,我与他同去禀明才是。”因同着田氏进去,备细禀明。
水夫人欢喜道:“难得他二人如此贤淑!我已睡下了,你们自去罢。”入席之后,素娥、湘灵心无嫌疑,便自热落起来。素臣细说在外之事,说到危险处,三人魄战心惊;说到爽快处,三人神飞色动;说到红须客、尹雄等一班豪侠之士,三人俱有剑拔弩张之概;说到铁娘、石氏一班贞节之女,三人俱有慷慨激烈之容;及说到林士豪屡立战功,反行削职,三人俱感愤不平,为之扼腕;更说到谢红豆御前谏救一节,三人俱慨然道:“这事从抄报上看过,几时得见一面,拜谢他救命之恩也!”田氏等亦各把家中之事,叙述一番,说到缠绵剀切,娓娓不傍,连生素、晴霞等丫鬟,也听得津津有味,毫不知疲。直讲到东方发白,忽听脚步慌张,一个丫鬟,照着鸾吹直抢进来。素臣等见鸾吹面色异常,齐吃一惊。正是:
苑中已种三株树,天上还来两凤凰。
总评:
自上回任公等暗暗叫苦起,极力顿跌,直逼至铁人断肠、石人下泪,真如满地狂风吹菡萏,一池乱棒打鸳鸯,散落败坏,断无收拾。而忽接入廖监一变,陡翻前局,将解批文书两手撕破。此种笔墨,直是鲁阳挥日、五丁开山手段,虽使左 史、班、陈见之,吐舌不收矣,岂非绝世奇文。
撕破解批文书,奇变极矣,更妙在痛打计多,使任公等浑身痛快。顿挫之法,方为竭情尽致。计多等于隔晚扬威耀武、吃酒猜拳,准备今日早来看打,其肚场角落有丝毫疑影,或恐不打素臣反打自己之事否?奇变至此,直是造化在手。
任公等入各出来诉说所以,无不咋舌惊叹、如醉如梦、额手称庆、欣喜欲狂。此兼写疑、喜二气,疑到极处,喜更喜到极处,直写至丫鬟、仆妇、家人、小厮,没一个不笑容可掬,神气飞扬,而喜之极处乃无不到。至疑廖监变头,则虽百千万笔,亦无从猜想出来的。蓄意而至于百千万笔猜想不出,岂非奇文。
花烛之变,固在意中,亦在意外。谨依慈命则意外,沉吟则意中。作者每于—二闲字埋伏后文,洋洋洒洒数千百言,细意求之,其妙自见。求之既久,胸中便有把握,不至如矮子观场也。
素臣妙法,虽中色女人,尚当落套,况素娥、湘灵上等者乎。有此一变,而素臣多情,田氏贤淑,素娥、湘灵之乐善,各美俱见,读之令人神往。素臣细说在外之事一段,本属应有。妙在临末两条,一影天渊,一出红豆,使素臣妻妾全数出现。心灵法密至矣、极矣!
此番花烛,主仆共三个新郎、四个新娘。新郎内,一个系正经合巹过来者,一个无数不正经合巹过来者,推奚囊犹系童身,初谐花烛。新娘内,两个系回头人,两个系女儿身。而同一女儿身,一个又经新郎勾股抱腰、含舌抵牝,惟湘灵尚是璞玉浑金。四新娘同结花烛,而两新娘系明明落空,一新娘系暗暗落空,惟赛奴实在合欢。各各不同,种种差别,无意求奇而自奇,无心呈巧而自巧,方是至奇极巧之文。

第五十八回 为好成空三处衾皆冷落  从天而降一门妻妾小团圆

鸾吹进房,见杯盘狼藉,田氏在房,素娥、湘灵俱新妆未却,不胜惊讶,说道:“二哥,敢又有祸事到了?县中人来说,有甚太监坐在省中,立传丰城县去见。太亲家已是飞赶进省,叫人来知会,好做准备。
”田氏等俱大惊失色。素臣沉吟道:“为着甚事,令人猜想不出?却又从何准备?凡事皆有定数,贤妹不必惊慌,且去禀知母亲再处。”鸾吹道:“妹子先到那边,因房门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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