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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部分

野叟曝言-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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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问素臣:“既是布着天罗地网,怎又不一色昏暗,是何缘故?”
素臣道:“太后至尊,正妃将来即为天下之母,既皆为妖法所制,而覃监、文恩反不受制,此实难解!”因问:“正妃可尊信老、佛之教?”太子道:“彼酷信佛教,近年受寡人刑于之化,才不去念佛看经,恐心里还在尊信一边。”素臣道:“这便是了,惟正乃不受邪。臣幼即恶化、佛,常思灭除其教;殿下有正心之功;侧妃娘娘秉正嫉邪,臣妾刘氏所稔知;覃老监最恶佛、老,传闻殿下幼时曾看《佛经》,于其来时,惊惶失措,以孝经给之,则其心正无邪可知;奚囊自幼习闻臣母及臣议论,亦恶老、佛,不信其教:故皆不为邪术所制也。太后、正妃,位虽尊,而心则尚信其邪说,故未能脱然耳。”太子道:“先生所见极是,但剃度僧所居观音堂,灯亦明亮,彼系极信邪者,何以如此?素臣道:“作此法者,其同类也;妖僧道等但欲害其仇,非欲伤其类,故不及也。”太子道:“倘伪檄上所说诸般邪法俱搬演出来,太后岂不震惊?可否请太后与正妃,俱至观音堂暂避其祸?”素臣道:“这断使不得!惟正可以驱邪,岂可反入于邪以求避耶?窃恐非徒无益,而反有加甚耳!”太子点头道:“是。但现在如何安慰太后?”素臣道:“若但黑暗,原是不妨。殿下当吩咐合宫之人,和衣安寝,见怪不怪,则其怪自败也。至太后年高,恐有惊畏,殿下当不离左右,令侧妃亦不离正妃左右。俟天晓日出,看是如何?”太子慌忙入内,素臣因有宫人在房,便不就榻,伏桌假寐。到五更时,太子请素臣进内,说道:“不出先生所料,太后等寡人不至,即同正妃至观音堂暂避,岂知进去时,灯烛尚明,到得后来,渐渐昏黑,并芥子般灯焰也没有了。寡人闻知,忙去接回。却因夜间于风露中来往,受了风寒,与正妃同时病发,齿牙相击,浑身发抖,是个虐疾模样,望先生诊治。”素臣诊过脉,说:“脉并不弦,非疟疾也。伪檄有寒冰、烈火等说,怕就是寒冰二字发作?因太后、正妃反避入邪,故发之独早耳!”宫人道:“文爷所说,一些不错,这会一刻冷似一刻,就要发抖哩!”素臣道:“可令人生起炭火,多加衣被,殿下上床拥护,用手心搓热,频摩太阳正额,至冷极时,并心口摩运,发出心火,或可御。”太子忙依言准备。并令真妃拥护正妃,如法而行。素臣出来,见更鼓久绝,天仍不明;因到院中一望,见满天雾气,竟看不清天光。暗忖:此岂天罗地网之妖法耶?因唤宫女出看,可见天光。宫女出看,道:“那里还见有天光,只见一片黑天,直压在文爷头”素臣大怒,目直视,大喝道:“妖人怎敢无礼,把这障眼法来戏弄我么?”就这一声喊里,早露出一片天光。宫人惊嚷道:“怎文爷一喊,把天都喊了起来?这会子看得见屋宇树木等物了。”素臣正待写方,只见文恩两手抱着两个王子,出来道:“老爷不好了,合宫之人,个个发抖,如害疟一般,王子、王女年幼,抖得怪哭,东宫爷说老爷屋里想是和暖,着文恩送来。”素臣双手抱接,见面色灰白,身冷如冰,即抱入房,解开胸前衣服,裹在怀内,渐渐变过脸色,住了啼哭。却见文恩又抱出两个王女来道:“东宫爷说,本不敢亵渎老爷,但里面俱如冰窖,人命为重,只得又送出来。”素臣见王子身已温和,交与宫女怀抱,复把两个王女裹入怀中。问文恩道:“你见天光不见?”文恩道:“这院子里便见天光,里面一片黑暗,文恩还看得出些路头,不至跌撞;里面房里点着许多大蜡,宫女们还是七跌八撞,看不见路哩!”素臣道:“太子、真妃俱不信邪,怎里面还是冰窖一般?我说要多生炭火,怎还解不来寒冷?”文恩道:“炭火生起即来,就是不灭,也没有火气。东宫爷合真娘娘俱不觉甚冷,但只暖得太后及正妃娘娘,屋中原是寒冷,只比别房里差些罢了。”素臣道:“你与覃监房内如何?”文恩道:“比别人屋里暖些。”素臣道:“你可奏闻太子,把合宫之人,俱安顿太后、正妃及你与覃监屋里,权救一时再处。”文恩道:“人都冻僵了,路又看不出,只得要苦文恩一人去驮的了。”
文恩忙入内转奏。太子却吩咐,把宫女受伤及娇怯者,俱驮至素臣房中;其余分留太后、正妃房内;凡是内侍,都分送覃吉、文恩两人屋里。文恩驮了大半日,方才驮完,驮得满身臭汗,不觉其冷,反觉其热。素臣房中,竟蹲有一百多宫女,初来时,咬牙戛齿,骨节琮,渐至声沉响寂,又渐至温和活动。素臣与王子、王女在榻,阿绵、玉奴、赛奴并修养宫奴,及本在房内者,占着榻四边围侍,其余渐远,至各边房间里,因与素臣近则较暖,远则较凉,故也。文恩回房歇息一回,想起太后等半日未进汤水,忙到膳房中,要去收拾。那知水俱冻底,薪爨不焦,只得寻了些茶食干粮,分送各处。众宫女挨饥忍饿,权受一时,素臣欲分惠,则人多不能遍给;欲但给绕榻诸女,又觉不公,心里踌躇。却见绕榻妇女中,有几个欲前且却,又似朵颐,又似忸怩光景。素臣道:“非我独饱,奈人众,何苦有检择,又不公也。”阿锦道:“众人另有缘故,不为受着饿来。”素臣正待根问,忽听里边一时人语嘈杂,埋冤,吱吃、阿呀之声,素臣忙令玉奴去看明,走出里房,便蹲下身子,回不上话。素臣好生疑患,正是:
天下官私皆是急,世间水火最无情。
总评:
容儿自幼不知性情志气若何。凉亭进雨具之后,船中侍立不过半日,而容貌声口书不及写,大水复舟即已不知下落。乃旅店奇逢尼僧,假扮自此,重入书中无处不以女儿态度写之,想得力于老尼者已深,遂至忘却本来面目。然一入素臣之手,则牛溲马渤尽是药,笼中物不特树上捆拴,以一股柔情收伏赛奴,使其死心塌地为主人出力。而如七妃者,亦真与小郎情重,得匿影于帷薄之间,从容内应。由今思之,设非容儿,景王未易诛也。可见善用人者,有并蓄兼收之本,不然忽而女尼,忽而宫女,忽而家仆,遇女为男,亦遇男为女,岂非人长也者。
万安进药是史册中影响之事,小说则载甚详。书中托名安吉便可,直言不讳千载而下此老羞颜。然明朝大臣,喜进宫中琐物,亦是一时风气。至崇正间犹有田贵妃绣履署臣,周延儒进字样者。呜呼,大臣若此,举前无人可知矣。非常之业,不世之功,出自布衣之文白,作者之寄慨深远也。
七妃专宠于景王,而容儿乔装人内,白昼宫淫,虽宫人等皆妃之心腹,保无泄漏,然何至肆无忌惮若此。
交媾捵舌极琐极秽之文,乃前回吐了—口,容儿下床,便戛然而止,此回便憎嫌嘴臭说起。非以琐秽之事故,作惊失怪也。作者于在回收束,必起小小风波以振全篇之势,而隔下回之影。虽些小处,亦可使弄笔墨不如,他家小说动轭云“毕竟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要这大题目也。
景王忽忧忽喜,到仓卒事变之际,七妃言尚见信服,直一酒色之徒,不特毫无智谋,亦且并无知识,徒恃法王真人法力。一俟扫除清宁,便宴然而登大宝,抑何愚也。书中提醒宸濠逆名,然当日之宸濠尚不至是。
以天罗地网为大法,而反云文白有邪术惑于异端者,往往如此,闻其言不觉齿冷舌结矣。
单谋之为,靳监非绝无才智之人。观其后两回,颇足畏矣。然用谋划而兼信邪术,以为可恃,此所以每有一策而皆出素臣下也。顾单谋亦非专信邪术者,此时听景王教令,转来法王行天罗地网之法。盖靳直劫驾入海,东宫御乱,文白主谋,事关景王之成败,而靳直之大有可为者,自在沿海一带。借此以观邪术之验否,而异日用不用方有权衡,此正单谋之诡秘也,岂张贤士之所知哉。景先靳亡即谋臣策士之高下也。素臣曰:“得臣犹在诚有畏于单谋矣。”
释道二氏从无并力交相为用者。《传灯录》《神仙通鉴》等书事涉无稽,然以各行各法。若法王真人会檄一道,则和尚道士居于通家,煞尾一段三称菩萨,而接以吾奉九天应元云云,直是千古奇文。

第一百零七回 水火无情久出炎凉之界 蛆虫可厌不污清白之躬

素臣见玉奴这般光景,好不疑虑,忙令文恩去扶他起来。文恩早已冻僵,动弹不得。素臣无奈,只得将玉奴一把提过面前,拉住袖口,方才立定,问道:“里边声响,究竟为何?莫非他们都在戏耍筋斗、虎跳,用力太猛,有伤筋梭骨的事吗?”玉奴对面站着,方觉身上渐有暖意,勉强答道:“那里能做玩耍之事!连太后、东宫、正妃、侧妃,差不多要僵了,老爷须去急救方好!”素臣失惊道:“原来别处更冷,你可把这两个会修养的驮去,把僵的宫人踹踏些转来,便可做诸般顽戏用力之事。太子等可即令宫人用力揉挪,把本身中五志之火,一齐推动,舒发出来,便不怕冷。如有一切酒浆,烫热吃下,亦可驱寒,除此更没法了!”文恩道:“满廊满院,俱是冰凌;布了天罗地网,眼目又看不甚清;小的空身走来,还只顾跌交,怎能够驮人?膳房里剩有几坛粗酒,几坛细酒,两三坛火酒,只却生不起火,除非冷吃,也没人去拿。”素臣道:“你这样子真个不好,玉奴、阿锦,可把文恩摆弄,此时事急,也顾不得了!”把修养宫人,一手一个抱起,怀揣绸毽数个,大踏步往太后正房而来。过着几院雪山、几廊冰窖,已把两个宫人冻得齿牙相击,放进房去,须臾,踏转好几个宫人,便令踢毽玩耍,上床将太后、太子推运。素臣在外觉冷,做一会八字动功,即便暖和。见太后房里,已有一十二人生动,便令各处摆弄僵卧之人。僵卧者既得和活,摆弄者亦愈暖热。因把两个修养宫人,复抱向正妃房中,如法而行。覆身回来,见自己院中,亦积数尺冰凌,檐廊之下,亦堆至盈尺,惊问其故。文恩道:“老爷进去了一会,便如各处一样,打落下来,想是见老爷出来才住的。”素臣道:“太后等虽已活动,再有酒去一暖,驱出寒气方好。膳房我不认得,须抱你去。”文恩道:“小的被妻子们一顿摆弄,和活起来,自己又做了些动功,此时已经复原,原要去摆弄众内侍们,领着老爷去便了。”于是文恩在前,素臣在后,文恩一滑,即被素臣一提,直至膳房,未曾跌倒。一坛粗酒,一坛细酒,一坛火酒,分倾大灶上三只大锅内;文恩起火,再烧不着;素臣走去,一烧便着。文恩道:“怎火也怕老爷,一吹就通红起来,这也是正气辟邪之故哩!”须臾,各锅俱热,吩咐文恩去摆弄内侍,给与粗酒、火酒。自用三把大壶,分装粗、细、火酒,飞奔太后房外,令宫人把细酒斟送太后、东宫,把粗酒、火酒分给众人。覆身出来,再用壶装送至正妃房中。然后自己用勺,就锅而饮,饮至半酣,把剩下的酒,都收拾进去,分给合房妇女。自此人人骨暖,个个颜酡。暗想:明日不知又用何术?太后等今日已经受饿,当预为之计。因把厨下一口木灶,并应用器皿柴炭,及膳房内酒、米、凤鱼、腊肉等物,搬运至房。看那冰雹,竟如有眼睛的,跟着素臣旋落,院外尚在散落,院中处处冰山。素臣发怒,大吼一声,把半空中冰雹喝退一半,渐渐收小下来。
夜里众宫人一有寒冷,便各寻事,顽耍用力。素臣仍伏桌而睡,忽觉怀内有物撑动,心里一惊,认是裹着的王女。忙把胸前衣服解开看,只见一个年少女子,钻出头来,满面光华,姿容绝世,像是何处见过,却想不起。那女子道:“小奴蒙相公青眼,垂爱多年,今当辞相公而去。”素臣道:“便是我爱你极的,怎忍舍我而去?”女子道:“爱而不用,徒爱何益!明日若并舍妹见弃,则不特小奴不能终事相公,舍妹亦将辞相公而去矣!”素臣心中觉不忍舍,用手抱住,女子把手来推,忽然惊醒。恍然道:“此霄光之灵也!满宫昏暗,正该用此珠之时,怎我一时懵懂,置而不用?宜其求去也!”当即思所以用之。因不复睡,走出院中,搬取冰块,放满锅内,令玉奴等起火,烧滚三锅开水,装了两壶,取出明珠,耀着光芒,先送太后房中,次送正妃房内,余与合房妇女同享。众人久绝汤水,如饮甘露,快活非常。素臣搬冰煮粥,照前分送。连煮几次,并间明文恩、覃吉两房路径,送粥与之。
到得天明,合宫之人,无不饱暖。谁知冷便过去,热已渐来,初时还只认热粥之故,渐渐的脱去外盖,层层解卸,只剩单衫,仍是烦热。到得后来,竟似罩入蒸笼,绝不透气,锅中水沸,灶内火炎,满身皮肉都要腐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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