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电子书 > 文学其他电子书 > 胸若桃花 >

第11部分

胸若桃花-第11部分

小说: 胸若桃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粗糙的双手吓得迅速停止了哭泣。

那天听灵灵说起姨父和姨妈早已离婚的时候,小璇的记忆之门忽地欠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隐隐约约的光亮。现在,这道光亮已经完全地明亮起来。小璇清晰地忆起在郝家和周家没有反目成仇之前,郝勇敢的妈妈和孙月君的一段对话。

两个女人坐在一起织毛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郝勇敢妈妈对孙月君说:“何必守活寡,赶紧离了再找一个得了。”

孙月君白楞着郝勇敢的妈妈,冷冷地说:“我傻呀,外甥女都被后妈逼出家门了,还给自己的儿子找后爹……”

姨妈之所以为八岁的小璇伤心欲绝,就是因为她始终认为外甥女是被那个嗲声嗲气妖里妖气的蒋青青逼出家门的。

(38)

是蒋青青逼赵小璇,还是赵小璇自己逼自己?

当记忆的大门完全敞开的时候,小璇对姨妈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而姨妈的判断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她那没命的哭号声中得出的?

从表现悲哀的形式就可以给女人分类。小璇由此恍然大悟,她和姨妈,原本就是两类不同的女人。

那蒋青青呢?蒋青青属于哪类女人?

蒋青青在给小璇和毛毛讲《卖火柴的小女孩》时哭过,她哭的样子像笑似的,寂静无声的,千娇百媚的,右手的中指把眼泪轻轻地抹去,生怕别人看见似的。

可是,赵小璇的父亲还是看见了。

赵路宽为此大受感动,像父亲爱孩子似的拍拍蒋青青的头,“怎么了‘亲亲’,童话呀,假的……”

赵小璇讨厌父亲叫继母的名字。父亲是南方人,把“青”非要读作“亲”,而继母偏偏有着那样的破名字。父亲一叫“亲亲”,小璇就以为父亲要“亲亲”继母,心头一阵恶心。

小璇更讨厌毛毛,毛毛一哭也像笑似的。和小璇在草地里玩的时候被一根小草割破了手,立刻举起那只手抽搭起来。围拢过来的小朋友都被她优雅含蓄的哭相深深地吸引了,只顾着怔怔地看着她的脸,早已忘记了表示安慰和同情。

毛毛只比小璇大三天。蒋青青一手拉着毛毛,一手拉着小璇,甜腻腻地教育毛毛:“毛毛是姐姐,小璇是妹妹,姐姐应该让着妹妹,记住了吗?”

蒋青青变着法儿地强迫毛毛让着小璇,而在小璇看来,继母所使用的看似公平有趣的办法无非是为了转弯抹角地把便宜让她的女儿占去。

蒋青青是图书馆的管理员,经常把少儿图书带回家。每次讲故事之前,都要先征求小璇的意见,“想让妈妈讲哪个故事呀?”小璇说完了,蒋青青又要问毛毛一遍。毛毛的意见一定是和小璇不同的,蒋青青就笑眯眯地说:“你们两个‘猜老大’好不好呀?”

毛毛出拳的时候,是会盯着小璇的手的,小璇出了“剪子”,毛毛就会立刻把“布”改成“石头”,不等小璇反驳就立即欢呼胜利。蒋青青批评了毛毛几次之后,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但是,为了照顾小璇的感受,蒋青青会在讲故事的时候搂着小璇,她搂着小璇的时候,毛毛就狡猾地看小璇一眼,炫耀似的冲小璇撇撇嘴,好像说:“即使妈妈不搂我,她也是我的亲妈。”

赵路宽也要常常加入到这样的较量中。赵路宽和蒋青青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赵路宽做出偏袒毛毛的样子,蒋青青做出偏袒小璇的样子。分苹果的时候,蒋青青会把大的塞给小璇,说:“妹妹应该吃大的。”赵路宽会动作夸张地在苹果堆里扒拉一番,捡出一个塞给毛毛:“姐姐也应该吃大的,是不是?”

到底是谁的苹果大?其实,苹果和苹果的个头能差多少,差就差在小璇和毛毛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小璇最怕的是父亲出差。因为父亲不在家时蒋青青对她要比平时客气好多倍。她不会再让两个孩子猜老大了,而是只听小璇一个人的意见;吃饭的时候,她也一定要让小璇碗里的肉比毛毛的多。

这样的慈爱比平时更强烈地提示着小璇:你不是我的亲女儿。

我不是她的亲女儿——从蒋青青和毛毛走进赵家的那天,小璇每叫一声“妈妈”,心中就会同时响起这样的声音。这种声音折磨着小璇,让她小小的心载满了委屈和沉重。

现在再来回想这些的时候,小璇已经不委屈也不沉重了。有什么可委屈的?蒋青青打过毛毛,可是从来没有打过她;蒋青青骂过毛毛,但是从来不大声对她说话。

说来说去,促使赵小璇最终离家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一盆洗头水。蒋青青给小璇和毛毛洗头时,永远都是让毛毛先洗,然后,再用毛毛洗过的脏水给小璇洗。在谁先洗谁后洗的问题上,她从来也没让两个孩子猜过“老大”。

小璇为此哭过,当蒋青青把小璇的头按进盆里的时候,小璇的眼泪越过眉毛,顺着脑门流进那盆脏水中。

就因为这盆脏水,蒋青青绞尽脑汁付出的关爱都成了虚伪的徒劳。就像她给小璇讲的《皇帝的新装》中的那两个骗子织匠,无论多么卖命地比划,到头来还是让皇帝光着屁股上了街。

小璇和蒋青青生活的那些日子,不过是她积攒勇气的日子——积攒勇气戳穿这个笑眯眯的骗子!
第二部分 (九)
(39)

孩子对继母的敌意是无法估量的,虽然蒋青青从来不把关于继母的那些童话讲给小璇,小璇也知道后妈有多坏。如果后妈不坏,为什么总有人偷偷问她:“你妈打你吗?你妈让你吃饱饭吗?你爸怕你妈吗?”

一场莫须有的地震引爆了赵小璇所有的能量。

那是一段流行地震的岁月。每天临睡前,父亲都要在地上倒立一个酒瓶子。父亲出差了,蒋青青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半夜里,响起了人们逃跑的喧闹声,楼板震得轰隆隆的。赵小璇被继母喊醒了。

“起来,小璇,地震了!”

喊小璇的时候,蒋青青正在给坐在床上揉着眼睛的毛毛穿衣服。小璇明白了,继母先喊醒的是自己的女儿。

小璇不起来,小璇闭着眼睛装睡。

“听见没有,地震了!”

小璇还是不起来。

蒋青青和毛毛穿好衣服的时候,小璇没起来。

蒋青青背上了装着值钱物件的包袱准备跑出去的时候,小璇还是没起来。

蒋青青脸色煞白地对着毛毛说:“咱们走,让她睡吧!”

戳穿了,终于戳穿了——戳穿了蒋青青的赵小璇忽地坐起来,对着窗外的夜色哇哇大哭。

“你到底走不走?!说!”为了盖过小璇尖利的哭号,蒋青青大喊着。

“不——不——”小璇使出浑身的力气回答。

“好,毛毛,咱们走!”蒋青青拉起毛毛跑了出去,毛毛忙里偷闲,回头冲小璇做了个鬼脸。

小璇第一次注意他人的容貌就是在毛毛转过头来的那个刹那。

毛毛真丑啊,黑红脸,“地包天”,扁鼻子,眯眯眼……一点也不像她的母亲,可是她的母亲还是那么喜欢她,就因为她是她的亲女儿。

就因为她是她的亲女儿,她就可以容忍她所有的丑陋!

每天晚上,一到小璇快要睡着的时候,身边都会想起毛毛娇滴滴的叫声:“妈妈——”

一听到女儿的叫喊,蒋青青就会飞也似的来到女儿的床边,“妈妈在这儿!”

看到妈妈来了,毛毛马上嬉皮笑脸地举起一只手,“大鼻嘎儿!”

蒋青青立刻撕下一块手纸把立在毛毛指尖的“大鼻嘎儿”裹进去,然后俯下身亲毛毛的脸蛋。

天天如此,不厌其烦,就因为她是她的亲生女儿!

就因为她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才可以在大便之后撅起屁股等着她来擦,她才可以在大家都睡下之后噔噔噔地跑到她和父亲的床上,她才可以装作发烧而吃下她为她买的糖水罐头……而她,在地震之后最先叫醒的也是她!

小璇那小小的心就要被那两个讨厌的“她”气炸了,小璇望穿双眼地盼着姨妈的到来。

姨妈不是她的亲妈,可姨妈是她的亲姨妈啊!

毛毛的妈妈再好,可她没有姨妈!

(40)

地震的第二天,孙月君来看外甥女了。孙月君是一个守信的人,既然答应姐姐替她照顾小璇,就不能不实现诺言。孙月君一个月看小璇一次,每次都带来一大块酱牛肉和一堆纱布粘膏碘酊红药水,每次都要带着小璇和毛毛去一次动物园。孙月君非要带上毛毛,与蒋青青和赵路宽给两个孩子分苹果的时候,非要打破血缘关系搂过对方的孩子是一个道理。

每次在动物园,孙月君都要趁毛毛不注意,像那些好事的邻居们一样偷偷地问小璇:“你妈对你好吗?”当然,每次小璇都低着头,不回答。

像小璇一样,孙月君也积攒着一股股勇气,她在心里和蒋青青叫着劲:如果让我发现你虐待孩子,我决饶不了你!

所以,当小璇抱着她的大腿哭着哀求时,孙月君像是终于找到了证据似的,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外甥女。

说实话,在小璇哀求姨妈之前,小璇并不喜欢她的姨妈。她的姨妈太严肃了,很少笑,安静得让人发毛。可是现在,赵小璇像一只小狗找到了主人似的重新恢复了胆识和勇气,她故意在毛毛面前拉起姨妈的手,然后使劲地拽着姨妈往前跑,把毛毛远远地落在后面。

为了彻底地报复毛毛,在地震的第二天姨妈最后一次带着小璇和毛毛走出动物园之前,小璇特意回敬了毛毛一个鬼脸。

小璇把舌头伸得长长的,还像盲人一样翻着黑眼珠,要多吓人有多吓人。果然,在看到这个新颖的鬼脸之后,毛毛的气焰立刻受到了打击。

听到孙月君突如其来的决定,赵路宽和蒋青青最初的反应不是激烈的反对,而是无言的惊呆。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下,像是在问对方:“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赵路宽的眼里充满了无辜,蒋青青的眼里充满了哀怨。

他们的面面相觑火种般呼啦一下点燃了孙月君的怒火。

“哼,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孙月君的双手钳子一样搂着小璇,面颊涨得通红,盯着赵路宽夫妇说。

在蒋青青独特的哭泣的陪衬下,赵路宽的挽留让孙月君更加愤怒,“别装了,羊肉就是贴不到狗肉身上!”

孙月君反复强调的这个关于羊和狗的论点让刚刚在动物园看完了羚羊和猎狗的小璇展开了丰富的联想。小璇愣愣地看着姨妈,她以为姨妈是在用她一贯使用的冷冰冰的口气向赵路宽夫妇描述动物园的见闻。

“收拾好你自己的东西!”孙月君对小璇说了两遍,小璇才从羊和狗的遐想中逃离出来。

好像速度的快慢更能表现出孙月君决绝和愤怒的程度,孙月君带着赵小璇迅速地离开了赵小璇曾经的家。

在和毛毛进行最后一眼对视的时候,小璇抓紧一切时间匆匆忙忙地向毛毛做了个鬼脸,舌头伸得更长,眼珠翻得更快,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之后,小璇立刻听到毛毛剧烈的抽搭声。

复仇的快意让赵小璇浑身轻飘飘地舒坦。在去姨妈家的路上,她扒着车窗欣赏窗外的风景,对五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毫无倦意。孙月君和小璇正相反,她一直闭着眼,陷入长长的思索无法自拔。

如她日后的儿媳田灵灵所说,她对从此即将开始的给两个孩子既当爹又当妈的日子产生了一些暂时无法摆脱的忐忑和茫然。

下了车,踏上自己的家所在的城市的时候,孙月君才逐渐恢复了平静——她恢复平静的时候,她的外甥女赵小璇刚好开始了忐忑和茫然。

火车站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行色匆匆的人流、大大小小的行囊和蓄势待发的列车可以让任何一个本来平静的人立刻地就生出忐忑和茫然。

送走了姨父,挽着姨妈的手臂走在站台里,小璇的心空空荡荡的。好像送走的不是已经和姨妈不相干的姨父,而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至亲至爱的一段岁月……
第二部分 (十)
(41)

其实,小璇是喜欢她的姨父的。姨父有一头花白的头发,一张洁净的脸,鹤发童颜的样子让人感到十分亲切。

姨父第一次见到小璇,送给小璇一个万花筒。万花筒是姨父自己做的,那奇形怪状不可预知的图案吸引着小璇,她长久地站在太阳下面,沉迷在那无穷无尽的绚烂中。姨父第二次回家,送给小璇一套在当时看来十分贵重的水彩笔,小璇只用它画了一只猫咪,就没再舍得拿出来。可是,彩笔的芯很快就干了,每一只彩笔都成了一口枯井,小璇懊悔得哭了好几场。

万花筒和水彩笔,同小璇和周小坡常吃的山楂丸一样,让小伙伴们羡慕得两眼发蓝。有了这三样“武器”,周小坡的“统治”地位一度坚不可摧,所有的小孩子们为了能看一眼万花筒,为了能见识一下水彩笔,为了能分得一口山楂丸,都宁愿臣服在周小坡的门下。

山楂丸是姨妈借职务之便从单位里拿回来的。山楂丸酸溜溜的,刺激着小璇和小坡饥饿的味觉。他们像含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