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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风过白榆-第30部分

小说: 风过白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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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厂停产,拿不到工资下酒馆,每天无所事事,闲得总是琢磨生事的“混小子
们”决心在人们面前出出风头,他们辱骂武强,惹他发火,好找到借口实施更坏的
计划。武强仍不吭声,心里却十分着急,他想罗小梅也许在家等急了,脱不了身,
他已经焦躁起来了。
    这时,忽然有人喊:“罗小梅来了。”
    罗小梅出现在人群的后面,她的手里提着一把煤铲,眼里含着泪水和仇恨,一
声不吭地径直走来。她的眼神让人们想起了徐立群,人们终于找到了罗小梅和徐立
群相像的地方。罗小梅除了比她母亲瘦一些,其他的张狂举止和死去的挡车工并无
二致。
    小箍桶匠心虚了,几个混小子趁武强回头的功夫,一使劲将他推进了废弃的酒
糟池。
    武强摔了下去,潮湿的酒糟池砸起的竟是一团烟尘。人们定睛细看,天哪,那
根本不是什么烟尘,而是飞起的一团滚成球的蚊蚋——灰尘一样纤小的黑色飞虫。
    罗小梅失声叫道:“快把他拉上来,快把他拉上来。”
    “混小子们”也慌了手脚,胖子朱利跳进不深的酒糟池,他拉起武强迅速爬出
来。成群成群的飞虫随着他们涌了出来,一团团黑色烟雾迅速弥漫。那股黑烟源源
不断地升上酒厂的屋顶,人们惊呆了,好像掉进酒糟池子的武强砸开的是蚊蚋国的
城门,无数的飞虫飞了出来。酒厂屋顶的黑烟好半天才消散了。片刻之后,附近朝
阳旅社的洗衣工发现晾在院子里的白布床单沾了许多黑点,走近前一看,竟是落上
去的黑色和暗绿色小咬。这种可怕的情形很快出现在镇上的许多人家。

    一九八三年的瘟疫就这样来临了,在一些老人开始出现大小便失禁、呕吐的症
状时,大多数人并没有引起重视,等到有孩子也出现了抽搐,恐惧才扼住了人们的
喉咙。乙脑的流行使榆树镇的街道变成了医院的走廊,镇子里喷洒的消毒剂蒸发着
福尔马林的气味。为防止病毒流向乡村,公安部门和防疫部门联合在火车站、长途
客车站,以及所有出入镇子的路口都张贴了提醒注意的告示。这加剧了镇上居民的
恐慌。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稀奇的事,一个用双手走路的残疾人敲响了城南派出所的
铁门,他自称是不久前护城河堤发生的一系列劫案的策划人兼行动者,连日的头痛
使他怀疑自己已染上了乙脑。自首的原因是他没有钱去医院就医,“你们总会发扬
人道主义的精神救我一命吧?犯人也是人啊!”他出示了做案的工具,不过是一条
木棍。他说他只要坐着不动,保持镇静,被劫的人便会自觉地将钱物交到他的手里。
“我对他们说,等我站起来事情可就麻烦了。我说的是真话,让我站起来确是一件
麻烦事嘛!”他委屈地哭了。仿佛他本人才是受害者。警察们将他送进医院检查,
结果一切正常,他没有染病,这残疾人便要翻供,弄得警察们哭笑不得。这消息一
经传说,便引起了一些波澜,被劫的三对恋人分手了两对,“和他在一起没有安全
感,他还不如一个瘫子。”姑娘愤然离去。
    罗小梅也觉得武强没有安全感,但她还是说服自己决心嫁给他。他们将婚期定
在国庆节这天。定下了婚期,他们便开始为结婚做准备,两个人不可避免地还要发
生一些小磨擦,武强性格绵软,不善争执,大多事情便由罗小梅做主。罗小梅看清
了武强没有多少主见,乐得自己说了算。诸事烦心,罗小梅自己也觉得性格发生了
变化,为衬衣上的一颗纽扣颜色不对也和武强大吵一通,武强不解又有点委屈地看
着未婚妻直摇头。心情好的时候,罗小梅为自己的过分很内疚,主动偎进武强怀里
亲热一下,武强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夏天穿的衣服少,两个人亲热时自然热烈许
多。有一次两个人在床上翻滚,武强冲动地说:“咱们要了吧!”罗小梅紧紧地搂
住他的脖子摇着头,发出颤抖的呻吟。武强以为她不同意,更加冲动地说:“咱们
什么也不保留。”罗小梅的热情消逝得一千二净,她推开武强,厌恶地坐起,扰着
扰着头发,她忽然哭出了声。武强不知所措,他道过歉,劝慰了一番,仍然没止住
罗小梅的泪水,他扫兴地走出房门,心情非常郁闷。
    在院子里,武强发现了栽倒在白榆树下的罗云。老太太在去解手的路上摔倒了,
武强扶她起来,罗云两眼发直,裤子里流下尿水。

    已经有几个病人抬进了镇医院的太平间,乙脑进攻的目标主要是老人和孩子。
头脑清醒的时候,罗云坚决地拒绝了罗小梅和武强要将她送进医院的请求,罗云固
执地认为侄女是怕她死在这个院子里。“我哪儿也不去,丫头,你休想将我抬出大
门半步。”
    罗云的病越来越重了,高烧摧毁了她的神经系统,手脚不自觉地抽搐,在睡梦
中大声喊叫,不灵活的胳膊抓挽着前胸和脸颊。她的力量奇大,武强摁她都感到吃
力。最后他们不得不像医院里那样,将她的双手绑在床头。
    星期四的早晨,罗云忽然清醒过来,她觉得后背痒得厉害,她的手还被绑着,
于是大声叫喊。双眼布满血丝的罗小梅慌忙跑进来,姑姑冲她大瞪着双眼,不停地
活动着手腕。
    “丫头,你就这样对待一个老人吗?”
    虽然讨厌姑姑阴阳怪气的腔调,罗小梅还是欣喜地给她解开绳子,帮罗云翻身,
罗云竟生了褥疮。罗小梅内疚地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对病人你太缺乏耐心了。”
    “姑姑,你又是抽又是叫,你不知道有多吓人。”罗小梅尴尬地解释。
    “这么说我已躺了好多天了?”
    “整整三天,三天你都糊里糊涂的。”
    罗云沉默了,闭上睛,眼皮却抖个不停。
    后来,她睁开眼,对侄女说:“你把我吃的药都拿来,我想看一看。”
    罗小梅将药瓶放在她的床头。罗云笑笑说:“丫头,你出去吧,我知道你对陪
老太太没兴趣。”
    见罗云有心情开玩笑,罗小梅便放心地回自己屋里去了。
    中午,武强走进罗家,罗小梅正对着一张纸发呆。武强拿过来一看,却是陶小
米十年前写给罗小梅的一封信,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罗小敏跑进来,小姑娘脸色参
白,说话结结巴巴。“姑姑,姑姑不会——不会动了。”
    罗小梅和武强慌忙跑到罗云的房间,罗小梅一眼看见了床下扔着的空药瓶。

    武强做为罗家唯一可以依靠的男子汉显示了最后一次镇定,他将手脚冰凉的未
婚妻扶回她自己的房间,给她倒了一碗水。“咱们得通知一下,告诉别人姑姑的死
讯。”小伙子很沉稳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该通知谁呢?罗小梅忽然想起罗云是工作过的,她曾在一家织线手套的街
道小厂上过几天班。“那我现在就去找她们领导。”小伙子自告奋勇。
    临出门,武强想吻吻未婚妻的额头,罗小梅不耐烦地将他推开。武强脸红了,
他整整衣服,走出门去。
    阳光很好,院子里的白榆树筛下斑驳的树影,麻雀棋子一样地在树杈间弹来跳
去。院门的门楣上方,一棵小榆树钻破了油毡纸,洒下一片嫩绿,在微风中轻轻摇
曳。几只好看的蜻蜓起起落落,街上的洒水车不时地提醒着行人,水泼起一片片新
鲜的土香。武强急匆匆地走出罗家。
    罗云工作过的街道小厂已经不生产线手套了,现在的产品是卫生纸。武强穿过
浓烈的沤纸臊味的车间走进一间狭窄的办公室,找到了工厂的厂长。厂长是一位拄
拐的小伙子,他没听完武强的诉说,便开始诉苦,说工厂的效益差,在职职工的工
资也保证不了,再说罗云早已离开工厂多年,按道理应该算作自动脱离单位。厂长
认真地建议武强去找找镇政府的民政助理,也许他能帮上什么忙。一席话说得武强
头昏脑胀,离开工厂时有些精神恍惚的感觉。走到工厂大门口,他又忍不住走回去,
不顾厂长的拦阻,径直走进车间扛了一捆卫生纸。
    专政路的许多人都目睹了武强出车祸的过程,他就像一片纸片一样在那辆洒水
车前面飞起来,又摔下去,小伙子磕破的脑门流出3日泪的鲜血,将散在旁边的卫生
纸涸得一蹋糊涂。
    武强被送往医院的途中停止了呼吸,武强就这样死掉了。
    与此同时,走进姑姑房间的罗小梅惊讶地发现,姑姑睁开了双眼,喝了那么多
药物准备自杀的罗云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罗云沙哑着嗓子对侄女说:“你去看看吧,那个小伙子不行了。”



  

                                 第四章

    一九九三年创造了许多奇迹,气功便是奇迹之一。
    春天,气功像春风一样荡涤了长着白榆树的镇子,来自各地的大师纷纷到镇上
做带功报告,他们虽然形象各异,功法不一,但一件事是相同的,让听众人静,然
后发功。有时一天几个门派同时在镇上开班讲功,影剧院、文化宫,甚至镇政府的
会议室都成了大师们发功的场所。大师们神情肃穆,向听众描绘着萦绕在他们头顶
的七彩光环,然后大声招唤,让瘫痪的人从轮椅上站起来,让哑巴开口说话,用甩
手腕的办法甩掉癌症患者的瘤疾。会场一片混乱,有人扔掉了双拐,有人又哭又笑,
有人倒地抽搐。檀香的气味冲破门缝,涌上街道,涌上广场,呛得街上的狗打起喷
嚏。
    和气功一起涌入镇子的是各种治疗阳痿早泄的花花绿绿的彩纸广告。二十年前
被逐出镇子的游医重新出现在镇子里,他们赁屋而居,兜售各种颜色的药丸,他们
还收购古董和兑换外币。有时他们也兜售老鼠药,在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上铺开一块
肮脏的白布,摆放着一些死老鼠,做用药换死鼠的生意。
    有一天,镇上还来了一个马戏团。和以往来过的马戏团不同的是这伙人并不表
演马术,也不表演杂技,他们在博物馆前面的广场上租了一个场子,向人们展示五
条腿的牛和千年的大海龟,并伴有流行歌舞的表演。但买票进去的人都大呼上当,
人们看到的五条腿的牛只不过右腿下部长出一只类似蹄子的肉囊,而那只大海龟干
脆就是一只海龟壳。让人们开了眼的是歌舞,两个矮胖的南方乡下姑娘戴着墨镜,
用绸布束住胸乳,下面穿条彩裙,露出肚脐连扭带唱,把木头搭成的台子弄得烟尘
腾腾。但观众毕竟看见了她们肚皮上长出的几十颗湿疹,还有胖胳膊上种牛痘时留
下的疤痕。
    马戏团来榆树镇演出是一九九三年又一件轰动的事,自一个月前田小脚的葬礼
上了当地的报纸以后,奇怪的事情便接踵而来,令人目不暇接了。
    马戏团的表演场地由一圈肮脏的白布围着,白布上画着粗俗拙劣的图案,红袄
红裤长相难看的女人玩着绿蛇,腰扎板带的汉子裸着上身挥舞着一条扎枪,胸脯上
的两个乳头和眼睛是用墨点的四个圆点,总之画的要多五有多丑。吸引人的是从围
帷里面传出的广播宣传,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鼓动:“你走过南方
去过北方,你到过英国去过美国,朋友,你见过五条腿的牛吗?千年大海龟让你一
饱眼福,还有狂歌劲舞,美女翩跹,不看不知道,一看就知道。过往的朋友,快点
买票,快点买票,这场就要开演了。五毛钱你能干什么,五毛钱你能大饱眼福。开
演了。”
    马戏团的把戏很快便在镇上传开了,人们说:“这骗得了谁呢?小脑袋大二三
也不会上当啊!”马戏团也给镇上的居民留下了一个疑问,那就是他们凭藉表演得
这样拙劣的戏法为什么没有饿死?听说了这件怪事,为了表明自己像人们说的那样
聪明,那个小脑袋走去广场,背着手围着马戏团布帷走了一圈,认真地对布上画的
人嗅了又嗅,可能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小脑袋皱起眉头骂了几句,然后对着布
慢撒了一泡尿。小脑袋拐着罗圈腿离开时恰好一个小姑娘从围帐里走出来,小脑袋
心情极佳地冲她笑笑,然后坐在地上给她表演了不脱外裤便扯下裤衩的绝活,逗得
那个外乡的小姑娘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
    小脑袋的精彩表演做为笑料上了当晚居民的餐桌,晚饭后,女人收拾桌子的空
当,男人都去了广场,不是去看表演,他们要看的是大二三。他们想小脑袋一定不
会罢休,还会去马戏团的外面出洋相。
    小脑袋大二三在晚上七点来到了广场,他找了一盏明亮点儿的路灯,坐在灯影
里,然后开始表演他的绝活。将罗圈腿盘在脖子上,怪里怪气地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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