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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剪刀上的蘑菇 by 吐維-第36部分

小说: 剪刀上的蘑菇 by 吐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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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把三色菫的汁液小心地滴进人的眼睛里。 

  习齐不由得看得呆了,不只是Knob那种曼妙、灵活的动作,还有他的笑容。一个人必须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到什么地步,才能展露像那样的笑容呢?光是看着那个笑容,习齐就觉得自己见到了活生生的精灵,那是不属于人间,只可能属于舞台,自由自在到令人心痛的笑容。 

  人类竟可以笑得那样动人心魄,习齐完全无法明白,如果不是非人的演技,就是一颗太过晶盈剔透的心。 

  为什么呢?像这样纯然的精灵,到最后竟会变成一个吸毒过量,那样悲惨、痛苦地死在那张床上的男人。习齐知道那是罐子和Knob一年级时的公演,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女王会难过成那样子,如果他早一步看到这幕戏,恐怕那天,他会哭得走不出公寓。 

  『仙王真是的……』 

  屏幕上的Knob说话了。看着睡着的人们,Knob又露出了笑容,那是无奈的、包容的,心里强烈地想着某个人时才会有的笑容:『总爱做这种捉弄人的事情,啊,真希望我能将三色菫的汁液,有朝一日滴进仙王的眼睛里,让他清晨醒来时看见我的笑容,那他就会明白,这些恶作剧是怎样折磨人心呀!』 

  毫无预警地,习齐发现自己的颊被泪给沾湿了。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屏幕上那个笑着、跳着,满脸天真又满脸烦恼地数落仙王、阐述自己对仙王感情的精灵,已经在现实世界中,永远的消失了。 

  习齐不由得强烈地希望自己能早生几年、早一点进戏剧学院,这样他就能坐在舞台前,看着活生生的Knob,在他眼前展开一幕幕美丽的幻境。 

  除了这种看得见摸不到的录像带,世界任一个角落,都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何其残酷,又何其无力。 

  「所以我说你不要看比较好。」 

  罐子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他抱着双膝,像朝圣的信徒一样肃穆。习齐看着他的视线,彷佛追逐着、守护着舞台上的Knob,一刻也不离不弃。他又苦笑了一下: 

  「在心底多挖一个大洞……实在没有意义。」 

  他们一起把这出戏看到完结,最后仙王终于醒悟了Puck对他的感情,停止捉弄森林里的男女。要在自己的眼睛里滴下三色菫汁液时,Puck笑着阻止了他,和他相拥而吻。 

  这是一出夏日喜剧,最后罐子和Knob拉着手谢幕时,习齐却再一次哭了。 

  「那件外套是Knob的,很适合你。」罐子看了习齐一眼。他没有关掉屏幕,任由画面继续转向公演后的庆功宴,罐子在全班的掌声下,穿着戏服横抱着Knob走下阶梯,全场笑到欢声雷动, 

  「你家人还好吗?」他忽然又问。 

  习齐咬住了下唇,「还……不算最糟的结果。」 

  罐子似乎犹豫了一下,又问:「你身上的伤,和你家人有关吗?」习齐颤了颤,好半晌才勉强点了一下头, 

  「是……的。」 

  「是吗?」他看着习齐的神情,又把视线转到屏幕上。画面上的Knob和罐子相视而笑,然后浅浅地啄吻了一下,顿时周遭鼓躁声、哀嚎声四起, 

  「这是我和Knob第一次合作公演。」 

  罐子说着,习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罐子又继续说: 

  「剧本是Knob和女王商量过后一起改编的,Knob说要把小精灵设定成女的,说他演女的没关系,观众群也比较能接受。但是我坚持要是男的,否则我演不下去,他就跟我赌气,说我不是专业的演员,」 

  罐子忽然笑了起来,唇角勾起的弧线好迷人、却又带着苍桑: 

  「竟然说我不专业!哈,那个小家伙,才进戏剧戏没几天呢,竟然敢说我不专业,好大的胆子!可是我竟吵不过他,最后只好妥协地设定成中性……」 

  罐子没在说下去,因为习齐忽然跪起身,用力地吻住了罐子的唇,他抱住罐子的后颈,防他逃开,但罐子没有动静。他只是静静地等着,直到习齐迷惘地退开: 

  「把刚才的事情忘记比较好,Ivy,」 

  等习齐坐回他臂弯中,罐子才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那是他在舞台下的声音: 

  「我想你或许需要一些逃走的地方……如果我这里是你想逃的地方,那我无所谓,在舞台的范围内可以尽量配合你。但是离开了这里,下了舞台,就把我忘了吧,这样对你比较好。」他好像又苦笑了一下, 

  「毕竟我真的是个人渣,毁了Knob的人渣。」 

  习齐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学长一年级的时候,抽到什么?」他忽然问。 

  「嗯?」 

  「就是女王的课啊,舞台那堂,学长也有抽签表演吧?」 

  「浪迹天涯的蜗牛。」 

  「真的?」习齐意外地抬起头,他完全无法想象罐子演蜗牛的样子。 

  「假的。」 

  罐子立刻泼回一桶冷水,看着习齐错愕的表情,罐子终于忍不住笑了, 

  「我忘记那天要考术科,和Knob两个人跑去罐子和□□大喝一场,气得虞老师打算把我们两个一起当了。后来是Knob跑去帮我求情,才用交报告了事。」 

  习齐愣愣地看着他,实在分不清他讲的是真的、还是随口编造。他看着罐子笑个不停的侧影,忽地低下头, 

  「Tim……学长出了什么事情吗?这两周……」 

  他终于鼓起勇气问,罐子停下了笑声, 

  「啊,扯上了一点纠纷,」他看了习齐一眼,长长吐了口气,把头靠在沙发上: 

  「因为打工的地方有点复杂,结果被人带队打了一顿,就在和你分开之后不久,害我差点杀死人,还招来了警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了,对那出戏而言。」 

  他说完,好像又后悔自己说太多似地抿了抿唇。习齐忍不住说: 

  「学长……非还那笔债不可吗?」 

  「嗯,是啊。」罐子沉静地说。 

  「可是……那又不是学长欠的……」 

  「是Knob因为我而欠的。」 

  罐子淡淡地说,他从沙发上直起身,伸手到茶几下,抽了一包香烟出来,拢在手心点燃了。习齐也拿了一根,但没有凑到唇边。 

  罐子吐了一口烟,开始说话,「你知道吗?Knob他的妈妈,是个风尘女郎,货真价实的□□,他是真正的Son of Bitch。」 

  他神精质地笑了一阵,习齐没有接腔,只是安静地听着: 

  「Knob他……从小就被她妈带到工作场所去,他妈也不是什么好女人,至少完全不懂得替孩子想,那种地方环境又复杂,Knob七岁的时候,就被他妈的恩客性侵了。后来她妈发现他儿子竟然可以赚得比他多,因为Knob从小就长得很漂亮,就把孩子推下海,自己竟然坐在后面收起钱来。真是难以致信,女人这种生物。」 

  罐子从鼻尖哼了一声,习齐没有说话,只是咬住了下唇, 

  「后来他年纪轻轻就染上了性病,她妈那时也找到了新男人,就把他随便扔在某个收容所里,很多年都没管他,」罐子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虞老师平常有在做一些慈善演出,在演出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他,知道了他的遭遇,也发现他对戏剧有兴趣,据说是小时候有个对他还不错的客人,常带他去看戏的关系。就半收养似的,提供他一定的捐款,让他念了戏剧专科。后来Knob自己也能半工半读后,就替他推荐进了艺大,留在自己身边,女王是Knob的恩人。」 

  习齐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女王听闻Knob死讯时,那种绝望、痛苦的反应,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没想到他妈不晓得从哪又得知他儿子的消息,知道儿子现在过得不错,还跟男人同居,竟然找上了他。她那时候已经年老珠黄,没人要了,就开始向Knob勒索,Knob给不出来,她就用电话、信件搔扰他,还跑到学校闹,Knob那时简直快疯了,」 

  习齐看向屏幕,Knob依旧笑得灿烂,正把一瓶香槟淋到罐子的头上。 

  「很不可思议吧,」 

  罐子拿起遥控器,把录像倒转回去,又转回精灵模样的Knob。看着他对着观众、对着屏幕,绽开无羁的笑容: 

  「像这种人……有这种经历的人,竟然可以笑得像这样子。」彷佛被画面上的笑容感染,罐子竟也跟着笑了,笑得和精灵一样温柔: 

  「那是真正的笑容,不只是在舞台上,Knob不太会骗人,他在舞台上的样子,几乎就是他真正的样子,他就是擅长把每个角色都演成Knob,Knob的精灵、Knob的王子、Knob的售货员、Knob的侍卫长……就算下了舞台,我也没看过他骗过人。」 

  他又笑了一声,充满自嘲,又充满着眷恋: 

  「看到他,我就会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说不定还会有救。」 

  习齐没有说话,只是和罐子一起看着屏幕,看着舞台上Knob的亡魂, 

  「他总是那样笑着,为别人的事情紧张兮兮,也不管自己的人生已经一遢胡涂。他知道我嗑药,还老是像老妈子一样,叫我小心不要成瘾,还为此没收我的烟。结果最后竟然是自己因为嗑药过量而走了,傻瓜……」 

  罐子好像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他把头整个平躺在沙发上,不让习齐看见他的眼睛: 

  「这个傻瓜……真的是个傻瓜……」 

  习齐从来没有看过罐子一次说这么多话,也没有看过罐子哭过。这样的罐子,看起来有种神圣的错觉,习齐不会形容,只觉得自己和罐子之间,再次隔了一道墙,而这次他注定没有办法触碰、也不敢触碰。 

  他把刚才抽的香烟点燃了,凑近唇边,无声地陪着罐子吞云吐雾起来。 

  「这笔钱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借的,」 

  过了很久,罐子才又重复了一次,声音已恢复平常的冷静: 

  「是我把嗑药的习惯带给他的,他为了那些玩意儿,才会欠这么多钱。嗑药不是什么坏事,但借钱是另一回事,我不要他为了这种事情,死后还留下污点。」 

  习齐看着录像机的旁边,横列了两、三排那样的录像带,上面都写着戏剧的名字。他夹着烟,往那些录像带伸出,但却被罐子阻止了, 

  「别再碰那些东西了,」罐子安静地说:「我平常也不看的,只是今天……你让我有点想起了他。」他顿了一下,犹豫了半晌才说, 

  「这卷录像带……是他留给我的遗书。你看到最后就知道了。」 

  习齐没有说话,很久以后,他仍然想不起来,他这段时间究竟在想什么、而罐子究竟又说了什么。他只记得空气中Boss的气味,还有在最后时,从录像带中流出的,Knob清脆、自由、毫无杂质的嗓音。 

  嘿,人渣,你还活着吗? 

  我想你一定还活着吧?你这种混帐,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挂掉的, 

  可是我却不行了,虽然觉得有点不甘心,我竟然会输给你这种人渣,想到连睡觉都会咬牙。不过没关系,昨天晚上我把你那包Boss拿去阉了,这样就算扯平了。 

  你一定还在继续嗑药吧?不止药,Boss一定也还是戒不掉,就跟你说Dunhill比较好了,你就是这么固执。 

  我想你也还是偶尔上Tin&Bitch、偶尔去海边裸奔、偶尔进出警察局,在被女王追杀的生活中渡过吧?看,我光是躺在这里闭着眼睛,就可以把你那种糟糕透顶的样子,用鼻子描出来。 

  我实在想不到什么优雅的字汇去形容接下来我要做的事,虽然我真的准备了很多不同的台词:挂了、仆了、葛了、翘辫了、驾崩了、大行了、回苏洲她姥姥家卖鸦片去了,不过你一定都会笑我,你老是笑我中文不好。所以我决定用最简单的说法,笑死你。 

  嗨,人渣,我要死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我知道你一定又会笑我,哪有人想死还这么随便的。我应该脱掉鞋子,叫来消防队,然后站到一百层大楼的顶端,向下面的你还有围观的人群挥手,然后慎重地大叫:喂,我要死了!我就要挂了!大家快来看呀。 

  结果我却只是嗑药、喝酒、绝食,折磨自己的身体,偶而灵感来了还在「剪刀上的蘑菇」剧本上补两句台词,真是有够不专业的,对吧? 

  哈啰,人渣,你在笑吗?一定笑个没完吧,笑说世上怎么有这么随便的人。 

   丢下你我很抱歉,我想我好像还是爱你的吧,至少比你爱我还爱你一点,虽然很少对你说,因为你会说我娘娘腔,所以我现在要很Man地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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