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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生命通道-尤凤伟-第10部分

小说: 生命通道-尤凤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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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再次用绳子将中国人的大腿捆在手术台上,在高田的监督下,从头到下腹仔细做了消毒,一个卫生兵用钳子从灭菌器里提出一块盖布,从头到脚蒙在中国人身上。 
  新田军医有些紧张,脸上显得有些呆板。后来高四军医才知道,他在内科方面有相当丰富的临床经验,但在外科手术上却是个半瓶子醋,他要求充当执刀者,是想为自己谋得一次练习机会。但当时高四便强烈意识到这个新田军医会将事情完全弄糟,必须立即将他撤换下来。他觉得最合适的执刀者是八木,他的外科手术纯熟。他转向站在新四军医身后的八木说:“八木院长,大家都期望你做示范呢,你可要不吝赐教啊。” 
  八木开始一怔,随后笑笑,说:“我听说高田君的医术了得,要不就请你做给大家看吧。” 
  高田摇摇头,说:“中国派遣军里谁不知道八木院长做外科出类拔萃啊,你说是不是,新田军医?” 
  新田军医傻笑笑,说:“我看高田队长说得对,还是八木院长给大家示范吧。” 
  八木颇为得意地点点头,说:“那就帮我消毒吧。” 
  消毒毕,八木便十分神气地站在手术台旁,做出让大家看好的架势。 
  这时高田头脑中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他意识到,今天抢救这个中国人的性命,不啻是他“生命通道”的另一种形式啊,如果能取得成功的话,以后将会有更多的中国人受益于此,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呢?他为自己这一新发现而激动不已。 
  一下子跃升为八木助手的水谷似乎有一种身价大增的骄傲,卖弄地以熟练的动作处理中国人身上的盖布,把中间的裂缝处扩大,然后固定在下腹。接着为八木闪出地方。八木走过去,朝手术台上看看,又举起止血钳子在中国人皮肤上轻轻划了一条线,说:“从这个地方到这个地方。切开皮肤要一刀切到皮下组织,来第二刀的话,以后刀口愈合就困难了。”八木说完便用手术刀尖在刚才他划过的地方切开五厘米的口子。 
  从刀口可见雪白的皮下组织,但渗出的血液很快就溢到刀口处。八木说:“刀口还可以再小一点,只是开口小还不能说手术成功了。这次为了大家能看清楚,所以我将刀口多拉开一点。”八木说话时刀口上的血已开始流到皮肤上了。这种情况在平时那一定得赶紧止血,可水谷只顾听八木讲授却没有动。高田向他喝了一句:“水谷君,赶紧止血啊!”水谷这才用止血钳子去夹,但没有夹好,站在一旁的新田军医帮他用纱布擦拭出血部位,最后总算夹住。 
  八木又用手术刀将刀口往下再延伸一些,又将粘糊糊的皮下组织从薄膜中剥离,露出桃红色的肌肉。腹部纵走向的肌肉和料走向的肌肉交界处薄膜融合形成一条白线。 
  八木用手术刀尖指指这条白线说:“在这个交界部位,不可以切肌肉。肌肉与肌肉之间隔着形式腹膜,这就是直线外缘切开法。用手术刀在这条白线的内侧顺着切隔膜,以这里为基点,上下切。”八木说完操起钳子夹起隔膜,又用钝钩上下拉着,最后到达腹膜。露出的腹膜很薄,呈淡黄色。随之八木又把手术刀向左右扩大,最后用钳子尖小心翼翼地将腹膜提起来。 
  “喂,左手拿有钩的镊子,右手提手术刀。”八木说,“切开腹膜开腹腔时,哪个部位都是一样的,但手术者和助手首先要用钳子将腹膜提起,就是说,为着与腹膜一起不伤着肠子呀!” 
  八木终于切开了腹膜,将一团纱布塞入腹腔内,手指在腹腔中一用力,腹腔开大了。 
  “喂,水谷君,请你动手把阑尾拉出来,让大家看看。” 
  水谷很得意,用钳子夹住腹膜一端。在手术室死一般的寂静中响起腹膜钳子的撞击声。过了好久,水谷还是没有找到阑尾。 
  八木说:“再往外一点,不是小肠,把那个粗的拉出来吧!” 
  经指点,水谷终于从腹腔中拉出一个略发青的粗肠子,又在粗肠子下面找到了盲肠。盲肠像蚯蚓一样细,呈白亮的浅桃色。水谷将其切除了。 
  阑尾切除手术到此结束了。水谷抬头看着八木,问:“要缝合吗?” 
  八木说:“缝合腹腔又是训练的一个内容,不过按事先讲定的,最后缝合由高田队长的人来做。我们再往下进行我们的计划:观察活人内脏。这对于任何一个外科医生来说,都是极难得的机会。还是由我做给大家看吧。” 
  八木伸手将盖布的开口处移到腹部中央,然后迅速拿起手术刀,毫不犹豫地从胸骨下唰地切开了,从腹部正中到肚脐眼附近切开十五厘米,然后手术刀在肚脐眼左侧转一圈,再向下切十厘米,再向左右开二厘米,露出洁白的皮下组织。渗出来的血眼看着扩展开,水谷急忙用纱布擦血,接着麻利地操起止血钳子,将血止住了。八木又用手术刀尖剥离白线和皮下组织,把左侧肚皮正中线的膜分开了。 
  八术忙活了一阵子,又停下手给大家讲授:“局部麻醉完全失效时,患者往往很紧张,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压腹,弄不好腹部开得太大,肠子就会出来。全身麻醉腹部完全没有力量,操作起来比较得手。新田君你看一看,肠子在下方吧?” 
  正这时,一直平静呼吸着的中国人突然用微弱的声音说起梦话来,说出一句话,过一会儿又重复一遍。八木和他手下的人俱听不懂中国话,由于受好奇心支配,八木脱口说道:“这家伙叨咕什么呢?”但谁也没有答话。新田军医抬头看看高田军医,问:“高田队长,你不是懂中国话吗?他说的是什么?” 
  高田冷冷地说:“他说地里的苞米过几天该掰德子啦。” 
  “哈哈,掰苞米穗子?心事还挺多呢,只怕永远也掰不成啦!”水谷挺开心地说。 
  “这么说他真的不是抗日队伍的敌工啊!”新田军医说。 
  “管那些干啥,对于我们的试验,无论他是敌工还是农民不是相同的吗?”水谷说。说完他开始头一个观察中国人的内脏,看一眼内脏,又看一眼解剖学的书。其他军医又伸长脖子看中国人已完全暴露无遗的内脏。 
  胃的颜色是桃红色,还带点白色,而且很光滑。 
  八木带有一种展览胜利果实的微笑冲大家说:“诸君,过去像今天这样充分看到健康人体内生理状态的情况是没有过的吧,今天你们要很好利用这个机会认真观察。” 
  胃、十二指肠、肺、肾、肝脏……水谷一个一个地查点着,摆弄着。像在洗衣盆里翻找混在一起的衣物那样,漫不经心。当他翻露出肝脏里的胆囊时,冲身边的新田军医说:“怎么,想要活人胆吗?据说比熊胆还有用处呢。” 
  新田军医说:“胆囊可是病原菌的巢窟啊!” 
  八木纠正说:“健康人的胆囊是没问题的。” 
  这时水谷迅速拉出小肠,新田军医帮着倒肠子,边瞪眼查看着,然后放回原处。在倒肠子的过程中,人内脏那股青草气味儿在周围散发着。 
  大肠,特别是S形的结肠以及内脏各脏器不仅没有病灶,而且一点异样也没有,完全是个健康人的内脏。 
  就这样,按计划完成了开腹手术、内脏病理和解剖检查。高田看看表,历时一个小时四十七分钟。他早已心急如焚了。时间愈长,人失血便愈多,后面的抢救便愈困难。他走到八木面前,说:“八木院长,下面该轮到我的人干啦。” 
  八木很爽快地说:“没问题,有言在先嘛。不过你得对你的人讲,不要把这事传播出去。再就是完事后要把尸体埋在地里头。” 
  高田怒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强迫自己听八木说完,然后大步走出手术室。 
  高田刚踏进病房门口便大声朝苏原和其他手下人吆:“快,下面该我们的啦!” 
  苏原头一个从椅子上弹起身子。这时他从门口望见,八木和他手下的那伙军医有说有笑地从手术室走出来。这群衣冠禽兽啊!苏原的心在诅咒。他盯着这伙“白衣杀手”浑身颤栗不止。他冷丁闻到从那伙人身上飘过来一股强烈的混合味儿。这种气味很类似当地一种叫鸡蛋黄花发出的腥臭味儿,直冲人的脑门,令人呕吐,令人窒息。他每次闻到这种气味,甚至连神智都有些迷乱,正像他此刻所经历的那样。 

  当北野雄心勃勃于泽山脚下向山上抗日队伍发起进攻时,日本整个海外派遣军已成为强弩之末了。美国在雷伊太的一角登陆,即展开最激烈的海面战斗。那场最大规模的菲律宾海战事实上也是日本联合舰队的末日战争,从此日军不再有“继续现代化战争的可能了”。而战斗于缅北的中国军队则节节反攻,终于打开雷多公路的中印运输战;中国本土战场,日军攻占衡阳、桂林后,未能按预期打通湘桂线。更重要的是日军在整个豫湘桂战役中损兵数十万之巨,兵员严重不足,从此再难以组织起大规模战役,败局甫定。 
  这些北野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攻占泽山,攻占了泽山便可以挽回他自己的败局。战斗打响一天一夜,他的部队攻到半山腰便再也无法前进。这时,他下令施放毒气弹,又下令仅有的几辆坦克掩护步兵向山上攻击。后来山上的抗日部队便开始有计划地转移了。 
  对于龟田少尉来说,他的视野自然比北野更狭窄得多。他看到的战争只是泽山的一角。然后只因为后来他对“这一角”的战事做了较详尽的记述,因此泽山之战才十分侥幸地作为“历史”的画面而留存下来,使后来人可以真实地“目睹”当时的惨烈情景。 
  龟田记述道: 
  “施放毒气的炮声很响,不久,我便看见山顶上被喷起的无数条上柱和黄色毒烟所包围。‘毒气弹!’‘快戴防毒面具!’这是从后面传来的叫喊声,大家都慌慌张张戴上防毒面具。这时坦克起动了,步兵跟在后面向山上冲去。距离炸塌的土碉堡后约五十米,坦克突然停止前进不动了。‘啊!是战壕!’正这时,本来很平静的抗日军队阵地突然冷不防地一齐冲我们扫射,我赶紧趴在地上,耳边不断响起人们摔倒的声音,还有中弹的哭声。过了不久,前面的坦克越过战壕又向前开去,那是一个叫‘拓’一个叫‘柞’的坦克。当‘拓’慌慌张张地向前面一个土碉堡撞去时,五六个抗日战士抱着捆好的手榴弹从土碉堡里跳出来。惊慌失措的‘朽’在急转弯的一瞬间,与右边的‘柞’相撞,发出一种可怕的声音,‘柞’滑下山谷,底朝天栽下去。顷刻间,履带稀里哗啦,坦克冒起白烟。‘拓’被手榴弹炸瘫,也冒起了白烟。坦克兵没出来,不知是炸死了还是吓得不敢出来。进攻受挫,于是又开始第二次炮击。激烈的炮声连续不断,山上同时被数百发毒气弹所覆盖。在这种情况下,我看到抗日战士开始撤离。我们边射击边向山顶战壕冲去。此时,染成黄色的太阳已经偏西。战壕里有没来得及撤退的抗日战士和老百姓。细田中尉举刀朝一个胸部受伤的抗日战士砍去,他大声喊:‘给我杀!全杀光!’战壕里,有用湿毛巾捆在嘴上的人;有两眼红肿紧抱手榴弹口吐鲜血的人,他们都因中了毒气而身亡。毒气的臭味儿还在战壕里弥漫。占领阵地以后,大家都变得威风起来,到处传来枪杀伤兵的声音。真田上尉用手枪点伤兵的头,边走边射击。他将一个叫高桥的曹长叫住,说:看那边有两个伤兵,快去把他们刺死。这两个伤兵坐在地上,年纪很轻,可能是腿被打中,血染红了下身。高桥提着步枪走过去,刚要举枪刺去,只听‘轰’地一声一股黑烟冲上天。烟散过之后那两个伤兵已被炸得四分五裂,高桥捂着胸膛惨叫不已。真田上尉喊:‘快叫卫生兵来!’他冲高桥说:‘你可真幸运啊,再靠近一米,你也就去见上帝了。’刚上来的士兵问高桥;‘曹长,怎么回事?’高桥说:‘这两个家伙预感到要死,想引爆和我一块死。’士兵们东奔西跑比赛似的枪杀伤员,直到传来上面‘抓俘虏’的命令。不一会儿,三十余名受伤的抗日战士集中在一块山岩下面,其中有两个年轻女战士。一个叫吉满的军曹从山上下来,看见这两个女战士,说:“喂,我要杀那个臭娘们,把她给我带过来!’这两个女战士一个肩部受伤,另一个脚被打中。吉满坚持要杀那个伤了脚的女战士。一个士兵说:‘她不能走了。’吉满吼道:‘混蛋,给我拖过来!’当两个士兵要去拖女战士时,离她很近的一个抗日战士护着说:‘你们要干什么?’一个士兵一刺刀刺在他胸膛上,他倒在地上死去了。那个女战士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吉满面前。吉满挥手便将女战士砍倒在地,随后又连续砍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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