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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草清-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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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小人蒙蔽!”
到这,说书匠啪嗒一声又敲了惊堂木,摇头晃脑道:“正所谓,我大清是……千古仁君掌乾坤,奸宵小人鼠胆震,天下万民终开颜,臣是青天君是圣!”
匠亮声念着多半是自己作的打油诗,昂头负手,还等着众人喝一声彩,却不料大堂一阵沉默。
“狗屁的青天!就知道拿咱们商人开刀!张伯行径直把张元隆抓到牢里弄死,还打死数十船主,这才是科场案的根底!”
一个带着湖南腔的喊声跳了出来,喊话之人一身裘皮绸袄,想必是湖南来的商人。
“张元隆用噶礼的战船把江南米外运出洋,搞得江南米价大涨,难道杀不得!?张元隆的弟弟是噶礼的女婿,他们就是官商一体!荼毒草民!”
另一人抗声以对,瞧他一身儒衫夹袄,该是个读书人。
“张伯行以权枉法,草菅人命!”
“噶礼以官护商,贪赃害民!”
两人对骂,各自带起了一拨拥护者,大堂更是一片喧闹。
“好了好了!那都是江南的事,与咱们何干!这都要到新年了,团圆之日,大家都要一团和气嘛。”
一个当地人出声劝解,吵闹也渐渐平复下来,商人和读书人对视一眼,哼了一声,也再没了穷究之心。
“那先生,还广东的事吧,我们刚从湖南来,还不知这广东地面上,今年到底有哪些热闹。”
另有人招呼着说书匠。
没引发共鸣,却扯起一场争论,说书匠正在郁闷,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又有了光。
“嘿!说到咱们这广东,今年可是热闹纷呈……”
匠啪的一声又敲了惊堂木。
“今年咱们广东,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杨春之乱!诸位外省客官,你们可坐稳了,这杨春……正是英德人!咱们眼前所在这浛洸,半年前被杨春烧杀掳掠,几乎成了人间地府!你们瞧城东那一片,现在都还在冒烟呢。”
这当然是夸张了,众人看去,只见到一片残垣断壁,可没人笑话说书匠,不少人嘴里都还啧啧有声,脸上隐现惊惧。
“可今日天下是康熙爷的仁治之世,那杨春卷起十万贼匪,咱们广东的施军门以三千虎贲奔袭,旦夕之间,变乱就平了。”
匠这话又引来一阵吐唾沫的呸声,也不知道是在唾弃这话的前半段还是后半段。见自己的话题又有了争议,他赶紧再转开。
“这第二件大事,就是钦差家人郑齐案了,这事情也出在咱们英德,说起来,咱们英德一县,今年可是整个广东的风眼!”
这话题让外地人来了兴趣,说书匠那小伴当手里捧的铁腕,叮叮当当响起一片脆声,都在催促他说下去。
“年初广东府县案,两位县老爷被参,这说不上什么大事。万岁爷派下了满汉钦差来广东审理,却被杨春作乱给耽搁了。杨春被平之后,满钦差萨尔泰萨大人派出了家人,四处巡查咱们广东的矿场,这用心嘛,大家都心知肚明。”
“走粤北这一路的家人叫郑齐,还带着六个广州兵,他到了英德,就想着私下查访,拿获实证。却不想那六个广州兵一路作乱……诸位客官,话外另表,此前杨春匪乱,施军门手下的惠州兵一力剿匪,可督标的广州兵却在咱们英德民人身上逞威,咱们英德人,早就对广州兵不满。这六个广州兵恣意妄为,甚至强抢民女,惹得乡人群起攻之,将他们尽数打死!”
“杀得好!”
有人拍着桌子叫了。
匠点头,继续说道:“这还只是小事,广州兵被杀了,那叫郑齐的钦差家人不干了,要将乡人尽数治罪,这时候……”
匠朝东边拱手:“咱们英德的李青天李县爷站出来了,李青天睿智,他直接说你这个钦差的家人是假的!真是钦差的家人,怎么会纵容手下去干那坏事!?那郑齐就被关进了牢房,而那郑齐是富贵人,哪里受得这番折腾,没几天就在牢房里痔裂而死。”
“死得好!”
之前吵架的商人叫着。
“好青天!这李青天,真有张青天之风!”
那读书人也同声叫着,两人对视一眼,虽然马上转开视线,却再没了刚才那争吵的恨意。
“哎呀,这可是打了钦差的脸,你们李县爷不是要遭罪了?”
另一人担忧地问。
“是呀,所以李青天豁出去了,带着遭那些广州兵荼害的乡人,径直去了广州府喊冤,他这可是拿着身家性命去为民做主的!”
匠这话,让大堂的外地人都放轻了呼吸,这时候楼道上也挤了不少人,二楼的杯觥声也停了,上面的客人估计都侧起了耳朵仔细倾听。
“这可就让整个广东的官老爷全炸了窝,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广州兵坏,可广州人好,他们得知了此事,跟着英德来的受难乡人,一起围了那钦差萨尔泰的公馆,就朝里丢鸡蛋烂菜叶死耗子什么的,萨尔泰吓得半步也不敢出门。”
之前那劝架的当地人低声嗤笑:“这广州兵可不是那广州兵……”
同桌另一人也低笑道:“这是李青天版,今日外地人多,只让他讲这一版。再说了,内中奥妙,即便是我都分不清……除了官老爷,谁还去在意?”
劝架人微笑:“刘兄已是知道得深了,恐怕连李朱绶都没悟透内中的诀窍,也只有四哥儿清楚这全盘的底细。”
这两人都口音,同桌还有三人,虽然服色不显眼,可眉目气宇却不像是能居于酒楼大堂的客人。听到“四哥儿”三字,那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最显富态的出声了:“还得四哥儿这段日子的扶持,咱们湖南的琉璃商人才有了起色,本以为他就跟海商有关系,可没想到……彭兄弟刘兄弟,可得多递点话,让咱们跟四哥儿多亲近亲近。”
这桌上两个当地人都很年轻,先前劝架人还带着内敛的书卷气,正是彭先仲,另一个姓刘的张扬外放一些,正是刘兴纯,听得这话,都呵呵轻笑。
“有没有多的时间,还得看四哥儿是不是忙得过来。”
刘兴纯抿着酒,淡淡说着,话语间已是有了几分过人气度。
“这快过年了,四哥儿好像是越来越忙,也越来越没心管外事了。”
彭先仲不落人后,听在那三个人耳里,似乎他跟“四哥儿”的关系也不是一般的近。
“诸位客官该记得,来广东的钦差有两位,除了萨尔泰,还有一位是汤右曾汤大人。他得知此事,没顾得继续审府县案,就向京里参了萨尔泰,说他纵容家人为祸地方。萨尔泰不干啊,他也参汤大人是想独掌审案之权,刻意滋事。”
匠正说到案子的要紧处,这一桌人也静心听了起来。
“江南那边,正有满汉两位大人撕掳,没想到咱们广东这又出来一对,这下朝堂乱成了一锅粥。那时万岁爷该是圣心已定,就要发落噶礼。而萨尔泰放家人出外徇私的事又证据确凿,万岁爷很是恼怒,径直将萨尔泰召了回去问罪。”
匠在说着这一面的“事实”,那一桌上,彭先仲在说着另一面的“实事”。
“分明是李朱绶把之前平杨春时广州兵作乱的黑锅栽到萨尔泰身上,赵制台若是这事不配合,他李朱绶就要穷举制台督标兵的祸,背后还有韶州府县有样学样。赵制台衡量利害,干脆借着李朱绶的梯子下了墙,一起坑害萨尔泰。”
刘兴纯补充道:“制台有了定计,抚台满丕对这事不清楚。死的六个广州兵是广州将军管大人的兵,可他更不敢出来打官司,那些兵是办私事出外的,这趟浑水可不好掺和。他们都只好跟着一起推,萨尔泰……根本是被整个广东的官老爷当成了调和他们内部龌龊,替他们背黑锅的可怜虫。”
这一桌人都低低笑出声,大堂也都舒畅地笑了。
“李青天这一举,万岁爷看见了,他想起了十多年前咱们英德的另一位青天,那就是田从典田大爷。现在田大爷可是朝堂上的重臣。见着自己原任之地又出了一位青天,也跟皇上递了些好话,所以啊……”
匠又亮出了青天有善报的高亮腔调:“李青天得圣心直许,直拔韶州府尊!”
接着腔调又转黯淡:“可惜,终有小人作祟,李青天没能上去,先只得了个知府衔摄英德县事。”
另有人喊道:“那还不好!这样的青天,换在咱们地方,也是不让他走的!”
众人都轰声应合。
“切……分明是李朱绶胆子小,非要拉着韶州府一起干这事,他要狠下心一人担了,别说知府衔,成个田从典第二绝无问题。”
彭先仲摇头说着,听得那三个湖南商人也呵呵直笑。
正说话间,酒楼外响起咣咣鸣锣开道声,就见一班差役举着回避肃静牌,拥着一副轿子从酒楼经过,朝浛洸城里行去,旗帜招展中,“户部奉差管太平钞关英德浛洸厂事,内务府员外郎,蒋”的官号旗清晰可见。
这一行人马过去,酒楼顿时默然,一个个都盯着那旗帜,脸色尽皆发白。
“终于还是来了……”
彭先仲冷声说着。
“看他是狼是狗吧。”
刘兴纯却像是不怎么在意。
“哎呀……这是……浛洸厂的委员!?这时候才到任?”
那胖子商人哆嗦着肥硕的脸肉,话里带了些惶恐。
“当然得赶着年关来啊……”
另一个商人叹气。
“此前浛洸被杨春祸害,那些胆小如鼠的家伙一直没敢到任。”
彭先仲嗤笑道。
“这可如何是好……”
大堂里,那些该是外地商人的酒客这才回过神来。
“去找刘巡检!听说他在这浛洸可是话事人。”
有人喊着,大堂角落里,刘兴纯赶紧低下了脑袋。
“刘巡检可不管这事,还得去找陶关牙!”
另一个像是熟悉路数的商人喊着,其他人都应着没错。
“李青天不是还在县里吗?咱们联名跟李青天去打个招呼,防着这家伙下狠手!他该是半年没吃食了!”
还有心里没底的商人叫着。
“税关又不关知县老爷的事,我听船帮的人说,这英德有大小二李,大李就是李青天,还有个小李,诨号叫……叫什么来着?”
“李半仙!”
“哦,对对,李半仙,说是很有本事的强人,去找找他?”
听得大堂这议论,桌上那三个商人又看向刘彭二人。
“这李半仙……莫不是在说……四哥儿?”
刘兴纯彭先仲相视一笑。
“虽然有点偏差,但说的该就是四哥儿。”
刘兴纯一边说着一边朝众人拱手。
“那家伙既然进了浛洸,就让我先去摸摸底吧,各位就随彭兄先行了。”
彭先仲点头,接着笑道。
“诸位不必在意这个委员,有麻烦,找李半……仙。”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们听错了第一百一十二章恶霸斗包衣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1922 1:05:22 本章字数:8996

第一百一十一章你们听错了
“李半……仙?是啊,是在李庄。”
连江北岸,船夫一边回答一边扫视着两个要过江的客人。
“客官从韶州来?是买马灯、行靴、彩琉璃还是青铁五金?哪家有哪货,哪货价最低,我谢知得最清脚力船头,牙验关契,我谢一应全包”
连江南岸,一个眼神滑溜的年轻人拦住这两人,嘴舌也转得滚圆,看来是个游散的牙人。
“找李半……仙?嘿嘿……难道是来算命的?”
那谢听了两人的问话,脸色颇有些怪异。
“嗯嗯,是啊是啊……”
两人都一身普通行商打扮,其中那个中年人世故一些,跟谢回着话。
“哦……那进了青田集问问便知。”
没了生意,谢再没兴趣,敷衍了一句又朝其他人凑去。
南岸已是一个颇为繁华的渡口,在这里雇了两头骡子,这二人就朝南而行,并没注意到身后那谢又朝他们多看了几眼。
“记得去年这时候从浛洸过,可没见着有这样的景象啊,不仅有了渡口,连路都铺过来了。”
一条土路劈开半人高的荒草丛地,虽然远不如靠近城镇的砖石路,路面却是精细夯过的,骡子行着也颇为平稳。那年轻人转头四顾,显得很是讶异。
“田心河不让外人行船,只能从这里走,当然得修路,这里面可真是有奥妙。”
年纪大一点的行商看向前方,眼里满是期待。
“还能有什么奥妙?湖南的水晶琉璃,那就该是从这里出去的,瞧这热闹劲,也就是今年才暴起来的。”
路上人车来来往往,年轻人已是有了定论。
“这都知道,所以家里才让咱们来看看。可要看的东西却不简单,如果这里只是出了巧匠,摸懂了水晶琉璃品的制法,那倒还没什么,让行里想法招揽去广州就好。可要是这里懂了水晶料的制法,那就有些棘手了。”
中年人倒是看得透,可年轻人显得觉得他想得多。
“六叔,水晶品的制法,连咱们安家都没摸透,粤北这个县的乡人怎么可能懂得?更不用说水晶料了,切……那么多年了,博山【1】都没整出个名堂这里要真弄出来玻璃料,满天下人都得吓着我看啊,多半是这里谁勾结了另外的行商,从外洋倒腾过来的,只敢卖到湖南去,明显是想避开咱们安合堂。”
年轻人的一顿唠叨,中年人也只呵呵轻笑,两人还真似叔侄关系。
“进去打听仔细就好,反正湖南那边的人说,好像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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