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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草清-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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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对地方的掌控深度而论,满清确实远远强于明朝。
“就说这造反,有活不下去才造反的,能活下去却偏要造反的难道没有?前明到本朝,后者裹挟前者的事例比比皆是,差别只在本朝能将这可能压到最低,前明的手脚却弱了许多。”
这话李肆不必想就能理解,之前在寨堡剿灭的那帮贼匪,放在明朝,不知道会膨胀成一股多大的势力。
段宏时悠悠长叹:“前明国策,亲民官不得滋扰乡间,甚至出县城都不允许。后来迫于形势才有所更张,可祖制却像一道槛,始终掐着朝廷控制地方的手。以地方和中央的相处形势来看,就财税而论,本朝比前明挖得更深。前明留给地方的钱粮存留还在三成左右,而本朝给地方的存留不过一成,但是……”
远处那侍女也是悠悠一叹,李肆没好气地瞪了过去,看到的依然是一颗埋下去的脑袋。
“但是,前明没有本朝的捐纳之途【2】,地方乡绅和朝廷在‘利出一孔’上颇不一致。前明的镇戎被本朝分割得异常零碎,汛塘星罗棋布。前明虽崇理学,却不独尊,人人耳目宽裕,本朝……本朝对地方的管治,在亲民官上削弱了,却在礼教和兵事上强化了,总而言之……”
段宏时给出了结论。
“明亡,在于粗疏!”
李肆越来越想问,您老真是不是后世穿过来的?这个结论虽然也有些粗疏,可跟后世黄仁宇的观点性质相似。黄仁宇就认为明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财政破产,而财政破产的原因,在于明初国策大幅度退步,没让政府挑起更多责任,而只指望乡间自理,由此也没能获得一个强有力的财税机器,外忧内患,还有天灾,这才亡了国。
“要看到这样的势,不是去翻儒家的道德文章,不是去查法家的典章规制,而是得分析具体的国政枝节,这些东西,对儒法之士来说,那就是器。正是在这些器上,老夫方能看到势!”
“老夫前二十年学儒,后十年学法,终究看不透世势。之后为生计而作师爷,视野才豁然开朗!”
“这地之势,看的不是历代帝王、朝堂诸公他们说什么,作什么,看的是他们作成了什么样子。老夫之学,根基就在一个字:真!”
“究枝节之真,合大势之真,儒是在说,法是在做,老夫尽皆不管,埋头只寻这真!”
这话让李肆感慨不已,这就是后世的大历史观啊。后世研究历史的方向就是这样,甩开官史,以零碎实证而上,由一点摸一面,再来跟官史比对,是一种解剖学的思路。
真没想到,这样的东西,自己居然在1712年听到了。
也真没想到,这老头同是一肚子反水……
李肆神色复杂地看着段宏时,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犹豫了一下,却又放弃了。以这老头的年纪,对明朝还带着眷念是很正常的,话语间带些牢骚,随口抨击几句,都能理解,可真不能跟反水混淆,自己的心思,还是小心藏着的好。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深了,段宏时停了下来,闭口不言,琴声又缓缓响起。
沉默了好一阵,李肆再度开口。
“那么老师,又该如何以这真字,以器见势?”
段宏时呵呵一笑。
“你这就问到了实处,老夫要教你的东西,都含在这问题上。”
他举起手,竖起了三根指头。
“其实就三个字,人、财、军!”
李肆心跳加快,真是要说造反么?是不是接下来还要谈“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什么的?
“以知县李老爷为例,他最要紧的是哪三件事?钱粮!刑名!安靖!”
段宏时连话带神色,粉碎了李肆的妄想。
“钱粮即是财,财兑万物,无财寸步难行。刑名对应人,上迎下抚,周应人心。军对应安靖,否则财不留手,人不回头。照着这三点去抓枝节看,就能窥得势头的真。小势汇大势,总归而上,这地之势就能明明白白。”
老秀才这帝王术,自然不是这么简单,这只是总则,而李肆也只是隐约有所领悟。
可他接着就醒悟到一个绝大的问题。
“老师,我……到底学来何用?”
段宏时也楞了片刻,接着脸上泛红,生气了。
“你这蠢材!这两个多月来,你能逢凶化吉,连番整治了钟上位和杨春,不就是借势而为吗?可惜你只是懵懂自行,并未自觉。如果能察知前势,何须还如这般缩手缩脚,只等着别人欺上门?想做什么……”
段宏时深呼吸:“借势而上,自有作为!”
李肆揉脑袋,已经被这老头塞了一脑袋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真是没想明白。
段宏时接着沉声道:“老夫这帝王术,讲的就是……我心即帝王!”
嘣……
远处那侍女的琴弦断了,李肆额头也微微出汗。
“老师是否姓黄?”
李肆乍着胆子问,思想这么超前,胆子这么明显,他简直怀疑是黄仁宇黄老先生穿越而来了。
“老夫名讳你都敢忘!?至于什么黄,老夫确实受教于梨州先生,遗憾的是,不曾名列门墙。”
段宏时到处找着东西,似乎是想敲李肆的脑袋。
“弟子说的是另外一个黄……”
哟,还跟黄宗羲学过?李肆锲而不舍,继续求证,段宏时一怔,脸上扭拧起来,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好吧,黄老先生在那个时代,早就过世了,想想黄宗羲那一辈人,思想格外开放,教出这么个叛逆弟子,也还勉强能说得过去。
李肆放弃了追索,心中却是微微激动,这么说,自己还勉强能算是黄宗羲的徒孙了?虽然只是外门弟子……
“今日就到这里,见你还算有悟性,老夫勉强评你及格,之后的学问,到你那里再慢慢教来。”
段宏时开始赶人,李肆呆呆点头,今天这收获可是沉甸甸的,就是一下子不清楚到底得到了什么……
正要离开,品着段宏时的话,李肆心中忽然像是透开了一扇窗户。
儒法之道,在于守一,在于持静……
财兑万物……
财兑万物……
心中震动,李肆又问:“老师,您说以器见势,那么以器生势可行吗?”
段宏时眼眉一展,显得很是吃惊:“那可是……很久之后才可能教给你的东西……”
李肆笑了,脑子里闪过早前萧胜骂他搅屎棍的话来。
像是自语,又像是询问,李肆低声道:“那么黄金……算不算生势之器呢?”
段宏时吐出两个字:“废话!”
李肆笑意更足,说着老秀才完全听不懂的话:“铁水要搅才能成钢,玻璃液要搅才能不结气泡,酱缸要变流水,那也得搅才行……”
他猛然向段宏时深深鞠躬:“我明白了,谢谢老师的教诲!我就当当这搅屎……不,搅史棍吧!”
李肆几乎是大笑着离开,段宏时瞅着他的身影,一脸呆滞。
“叔爷,看来您这两个月的准备,终究是没压倒您这个弟子呢。”
柔白身影立在了段宏时身后,话语如初秋微风般柔润。
“这小子,到底明白了什么?”
段宏时揪着胡须,纠结了好一阵,像是想通了,眼眉舒展,也呵呵低笑起来。
“有这样的徒弟,此生何憾。”
【1:清初有所谓的“江南奏销案”,清廷追讨地方积欠钱粮,绅衿也没能幸免,波及乡绅1924人,生员15048人。其中探花叶方蔼,因欠一文钱也被追讨,使得民间有“探花不值一文”的俗言。】
【2:明代权臣、户部和太监都有卖官,但那不是朝廷的正式制度,只算是贪腐行为,钱又收不到国库。像满清那般全面而系统的卖官,历代少见,又因职缺分离,这卖官实质上是清代变相的赋税体系。】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媳妇是谁?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1910 16:33:03 本章字数:3716

李肆像是醉了酒,一路晕乎乎地回了凤田村,段宏时的一番话,仅仅只是他那帝王术的简介和序言,连目录都没翻到,可已经如飓风一般,将他心中的重重迷雾搅碎。尽管心里还有太多没有通透的地方,但他的郁结之气已然尽数消散。
至少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可巧的是,在他手上,正有相应的坯料等着他去锻打,还是那句话,老天爷只青睐有准备的人。
进了矿场,想找关田等人就地布置,却见矿场上又是一大群人聚着,心中微惊,祸事接着来了?
“四哥儿回来了!”
“可算回来了,四哥儿,赶紧过去吧!”
村人们一脸如释重负的轻松,纷纷扬扬地出声相迎。
分开众人,李肆松了口气,不是祸事,是喜事。
之前盘金铃那群麻风女的漕舫船一直泊在远处河湾,现在却又驶近了,正停在矿场外,二十来个女子就在船边的河岸,个个戴着覆纱斗笠,身着瑶装,在那盘金铃的带领之下,齐齐跪在地上。
看来是出结果了,李肆心下恍然。之前盘银铃饮雷公藤药汤过量而死,盘金铃调减了药量,这一个多月过去,结果也该出来了。
李肆也没犹豫,径直上前,贾狗子和吴石头要跟着,也被他挥退了。来到盘金铃身前,盘金铃举手摘帽,将那张带着细细瘢痕的面容露了出来,身后那二十来个女子也跟着摘帽,李肆扫眼过去,虽然还觉刺目,可这些女子脸上也都已经结疤。
“恩公,请受小女子等三拜。”
盘金铃眼瞳里泪水盈动,似乎正压抑着剧烈的情绪,李肆点头,这三拜,他该受。
“恩公大恩大德,纵是来世,也报偿不尽!”
在盘金铃的带领下,女子们重重磕头在地,河岸边砂石杂乱,她们却恍若不觉,砰砰闷响之声不绝于耳,三个响头下来,女子们再抬头,几乎个个额头都是猩红斑斑。
接着盘金铃再度叩了下去,砰砰又是三响。
“这是奴家以医者之身,叩谢恩公活人之德。”
仗着穿越而来,有后世的知识,以雷公藤治她们的麻风,这恩李肆坦然收下。可盘金铃这三拜,李肆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嗯咳一声,他开口问道:“记得你们船上有三四十人,其他人的情况如何?”
盘金铃低低一叹:“有只稍稍好转的,有未见效的。”
李肆哦了一声,有些不甘心:“才只一半有效啊。”
盘金铃本已泪水落颊,听他这话,也不由微微笑开:“恩……四哥儿啊,寻常小病,能有药治得一半见效,已是奇药了,更何况这麻疯顽疾?若不知四哥儿非医者出身,奴家还真要当你是孙真人转世。”
李肆呵呵低笑,自己确实不是专业人士。
“既知这草有效,有你这个医者在,相信也能让这比例越来越大,那么……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像是随口提起的问题,却是李肆正在动心思的大课题,只是得看盘金铃她们自己的态度。
盘金铃呆呆看了李肆一阵,脸上涌起复杂难明的神色,好半天才镇定下来,喘着气问李肆:“四哥儿,你对我们有什么打算?”
嗯?虽然说他确实对她们有打算,但盘金铃这话,却像是已经决定倒贴了?
“四哥儿,雷公藤能治麻疯,这可是通天之秘!奴家可不敢背负着这样的秘密就此而去,还望四哥儿能给奴家一个交代……”
啥?交代?
李肆压住即将扭曲的脸肉,这……从何说起?
“奴家意思是……还望四哥儿能给奴家一个名份……不不……奴家是说……”
盘金铃也心慌起来,口不择言,脸颊顿时赤红一片,赶紧嘭地一声又将脑袋重重叩在地上,这才把话说了全。
“这雷公藤之秘,还望四哥儿能以师尊之名,传给奴家,奴家才敢放心用它医治病人,否则医心难安!”
李肆明白了,这雷公藤能治麻疯的秘密,在她这个医者看来,太过重大,她可不敢以自己之名独占,所以要他给个说法。在这古代,转移知识产权的正途,就只有师徒名份,所以她要讨“名份”。
“你也说了,我不是医者,这师徒之名就免了吧。雷公藤之秘也不过是一层纸而已,张嘴就破,能治好更多人才是正理……”
李肆大大方方地说着,盘金铃胸脯起伏不定,显然也是被他这“高风亮节”给感动了。
可接着李肆话风一转,让这医家之女怔住:“不过……为让你安心,我也就索点酬劳。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还有你带着的那些病人帮忙。”
盘金铃咬着牙,又是嘭的一声将脑袋叩在地上:“恩公但有吩咐,小女子等无所不从!”
听她这话,连称呼又变得陌生了,似乎还带着异样的情绪,李肆摇头:“难道你以为,我是要你带着她们又去干那种过癞的事?”
盘金铃身体一僵,诧异抬头:“除了帮劳二所做的那些事,我们这些人,还能做什么?”
李肆侧身,目光悠悠看着某个方向:“我想建个麻疯院,请你们在这英德留下来。”
盘金铃掩嘴低呼,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李肆朝她缓缓点头,示意这不是戏言,这医家之女身体软了下来,几乎瘫在地上。
“细务后面再谈,你先去联络你们的家人,劳二已死,他的手下也死散一空,你们的家人,估计也已不再受他们控制。”
李肆接着一番交代,盘金铃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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