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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燃犀奇谈-第50部分

小说: 燃犀奇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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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触及的,仅仅是云层间轻快飘落的春雪而已……

“管他呢,反正我已经看开了,身为妖怪就是要吃人嘛!”片刻间牡丹脸上已经换回了澄明的笑意,他俯下身看着我,“不过不甘心的是……明明人人都做过和我一样的事情,为什么,只有我被称为妖怪呢!”

我为什么就是想不到呢?这不仅仅是牡丹一个人的罪啊!可是只有他,只有他被剥夺了人类的名字,被当作罪的化身而埋葬!变成食人鬼的牡丹的确应该被称为妖怪吧,可是,并不是只有变成死灵的母亲牵挂自己假想中的儿子啊;就是这吃人的妖怪,他曾经趁着能维持实体的短暂时间穿过积雪的庭院,来请素不相识的我帮他超度那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母亲……

此刻,明快的表情已经从牡丹长泪痣的眼角退去了,他恢复了那种怠惰的笑容:“我怎样也得谢谢那个笨女人吧,做了这么多年的食物不算……死后无意中还替我找到了这么好的新粮食……”

打定主意要吃我了吗……我静静的注视着这位鸠槃荼少年,直到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时,我才发现自己正无法控制的哭泣,反复地说着:“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

“你在可怜谁呢?”一瞬间的惊讶后,牡丹为难的笑了起来,就像安慰我似的,他开始分散我的注意力,“伤脑筋呢,人类一害怕就不好吃了!并没有那么可怕啊,呐,火翼,你听我说——你说一年四季里,哪个季节最可怕呢……”

“是冬天吗……”好奇怪,不受控制的,我的思维渐渐的尾随着牡丹柔和的语调。

“不对,你再想想……”在他的劝诱里,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想控制我乘机取走牡丹之牙,然后吃掉我吗?决不能让他得逞!我用力握紧手里的兽牙,锋利的齿尖渐渐刺破了我掌心的皮肤……

伴着慢慢清晰起来的思想,温热的血液渐渐沾湿了我掌心……

突然间,狂暴而温暖的风从我身后席卷而出,牡丹的身上顿时爆出一连串苍白的火花。他愤怒的惊叫着:“原来你是诱饵!”一把抓住我急速飞掠,灼热的利刃霎时划破雪的幻境,薄雪覆盖下的尸山血海一下子消散了……

“居然聊这么久,火翼你要和鸠槃荼喝茶吗?”伴着不耐烦的粗暴声音,两道熟悉的人影从雪雾中缓缓浮现出来——那是醍醐和冰鳍!

“你在我的牙齿上动了手脚!”牡丹怒视着醍醐,咬牙切齿地说。

“我知道你就喜欢火翼他们两个这一型的!”醍醐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如果我亲自出马你一定早就躲远了!不过火翼尤其没本事,我就在另一颗牙上动了点手脚。虽然你看起来像个人,但本体只是两颗牙中的一颗而已,只身体要受到一点伤害,她手里的牡丹之牙就会立刻牵制住你!”

“也就是说,冰鳍,一切都是你和醍醐串通好的?”我开始冒火了,难怪一回来就看见向来不和的醍醐和冰鳍相安无事,“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十八家的事情,所以才让我去那边借寒假作业!”

“反正……反正不会有事的啊……只要你一有什么问题,牡丹之牙立刻就会引导我们进入这妖怪的空间的!”冰鳍显然有些心虚了,“大不了……大不了还是我来抄两人份的寒假作业啊!”

“什么不会有事,我现在在他手上,就要被吃掉了啊!还要寒假作业有什么用!”如果现在可以自由行动,我早就把醍醐和冰鳍都暴打一顿以泄心头之恨了!

“没问题的!”醍醐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他慢慢的摊开手掌,一团巨大的萤火从他掌心飞出,渐渐舒展成人的形状:那是普通的灵体,可能因为力量太微弱了吧,呈现出即将消散前的半透明状态——一位娴雅的短发夫人,她的容颜和牡丹如出一辙,端正的眼角有着一粒美丽的细小泪痣……

“妈妈!”我听见了牡丹毫不犹豫的这样呼喊着,一直张口闭口说着“那个笨女人”、“食物”的他,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呼喊这“笨女人”为——妈妈!

“真是巧呢!你拜托火翼帮你找寺庙做法事,超度这个亡灵,火翼找的恰好就是我们砂想寺!”醍醐握着左手,控制紧闭双眼的死灵,“也就是说,这魂魄恰巧被我们照顾着呢,很麻烦啊……被鸠槃荼吃掉的人,魂魄是没法得到解脱的!”

“未免太卑鄙了吧!和这笨女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把她怎样!”牡丹失去了一贯的怠惰悠闲。

醍醐笑得有些无赖:“我们交换吧!我很吃亏哦,你手上那个可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别开玩笑了,对方怎么可能答应!老实说醍醐手上的才是没价值的砝码,牡丹要根本没法牵制对手的死灵干什么!

可是出乎意料的,仿佛幻听般,不易觉察的叹息飘过了我的耳边。钳制住我的手放开了,还没反应过来,牡丹已经丢下我,一步一步的向醍醐走去……

不能过去!一旦过去的话……一旦过去的话……这没有答案的呼喊哽在喉间,我无法发出半点声音——口是心非的妖怪,他选择的不仅仅是死亡啊!

俯视着毫不畏惧的停在自己面前的鸠槃荼少年,醍醐冷笑着,他控制死灵的手指慢慢松开了,“不可以!”伴着冰鳍指向不明的阻止,就在眨眼之间,醍醐那凶狠有力的指尖带着呼啸的寒气,猛然贯穿了牡丹的胸膛……

死灵也好,妖怪也好,都不会流血吧……所以,即使大朵大朵鲜艳的红牡丹盛开在鸠槃荼少年的身上,雪地上依然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伴着牡丹无法压抑的小小呻吟,迅捷的手指已经毫不费力的没入他身体。醍醐惊讶的表情告诉我牡丹根本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就好像主动迎向那甘美的死亡……

仿佛执念般,濒死的牡丹握紧了醍醐的手腕,泣血般的低语着:“放过……放过我的妈妈……”

“我听见……儿子在叫我啊……”这一刻,早已失去力量的死灵出乎意料的发出了清晰而焦急的语声,“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我的儿子!”

此刻的我只能捂住嘴唇,压抑着快要脱口而出的哽咽声;一直冷静的注视这一切的冰鳍此刻垂下了单薄的眼睑,他的声音是还那么镇定:“对不起,不得不告诉你……之所以看不见自己的儿子,是因为你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已经死掉的人,是你……”

极短暂的惊讶之后,欣喜的笑容淹没了妇人的脸庞,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真的吗……死掉的是我,也就是说,我的儿子没事对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那个人不是你的儿子,他只是吃你的生气和血肉的妖怪而已……”被醍醐穿透了胸口的牡丹突然发出变了腔调的大喊,过度的使用力量使得大量虚空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别胡说!”长泪痣的妇人打断了牡丹的话,即使如此她好像也听出了那是她儿子的声音。这位娴雅的妇人闭上了眼睛,她变得透明的脸庞上露出了那么慈爱,那么幸福的微笑:“傻瓜……哪个小孩子不是吃自己父母的血肉长大的呢?”

这句话、这个微笑用尽了妇人全部的力量。一瞬间她变回了巨大的萤火,仿佛无比依恋般,盘旋着穿越不断飘落的白雪,渐渐消失在彤云密布的天空深处……

不是说被鸠槃荼吃掉的人是无法得到解脱的吗?难道这位妇人不是被牡丹吃掉,而真的是死于交通意外!

“哪个小孩子不是吃父母的血肉长大的……”重复着毫无血缘关系的母亲的话语,牡丹微笑起来。

“很遗憾,我不是……”醍醐剽悍的五官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神情,他猛地从牡丹的胸口抽回手,伴着虚空的鲜艳红花轰然绽放,牡丹的身体像失去阳光的树影般一下子消失无踪。

露出白白的犬齿,醍醐的笑脸像猎食成功的猛兽般冷酷而无邪,他摊开五指,毫不留情的倾侧手掌,一堆毫无生气的苍白的粉末和雪花一起纷纷扬扬的的撒落下来……

这就是牡丹的本体吧!那个孤独的妖怪已经不在了吗,哪个世界里也不存在了……

“牡丹!”我忍不住握紧拳头大喊起来,却感到掌心一阵刺痛;慢慢的举起手,一枚洁白的兽牙躺在我早就被割伤的手心,虽然从骨质内部渗透出的淡淡殷红已经再也看不见了,但锋锐的齿尖还沾染着一点血迹……

“真多事,没有你的血供养的话,这鸠槃荼早就完蛋了!”醍醐不顾我的反抗抢过那枚兽牙,但却小心的把它放进自己口袋里,“现在让他睡个好觉作个美梦,真是太便宜他了!能寂师傅也是,一直说那家伙的气息太弱找不到,让他出来混了七八年,害得我现在要费那么大周章!”

砂想寺的方丈僧能寂大师之所以隔这么久才收服牡丹,真是因为气息太弱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吗?

“下一回……要过一个更幸福的人生啊!”看着融入白雪的灰烬,又抬头注视着萤火消失的天空深处,冰鳍很难得的微笑起来,缓缓地说。

渐渐稀疏的雪花降落在恢复原状的这条名叫“十八家”的青石板小巷中,这里虽然曾埋葬着劫后余生者的记忆与罪孽,但此刻,炊烟安详的缭绕着,每家每户的厨房里传出温馨而欢快的锅碗瓢盆之声——牡丹说得没错啊,也许我和冰鳍,也许这个城市的每一个人的身体里都流着鸠槃荼的血,那是无法消除的罪业,但那不重要!只要拥有温柔包容的心,世界是这么辽阔!

我突然笑了起来:“对了,一年四季,哪个最强大呢?”牡丹曾经问我一年四季中最强大的季节是哪一个!当时恐惧万分的我错误的回答了“冬天”……现在,我知道正确的答案了!

“当然是春天啊!”虽然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不相干的问题,冰鳍和醍醐还是异口同声地回答,话音一落他们就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真没办法,就算为了一时利益走到一起,但不和就是不和,对头就是对头!

不过他们还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正确答案呢,四季里最强的就是春天——冬天拥有强大而锋利的爪牙,但春天却能用那小小的獠牙,一口一口的把它吃掉,所以,很厉害呢……

残冬的阴云很快就要散去了,会随着这场明净春雪降临吧——那强大而温柔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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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雪神婚

那一年冬天接到了很久没来往的本家正房的邀请,让我和堂弟冰鳍去那边过正月十五上元节。似乎所有同宗的少年都在邀请之列,说是时日无多的正房老奶奶说什么也要看看小一辈。我和冰鳍倒是蛮期待的,因为不仅可以亲身体验那里古老的走桥风俗,还可以交上许多新朋友,说不定还能碰上夏天认识的狮子村少年——时虎。

本家正房所在的药神村在邻省的山里,据说因为世代种植草药的缘故,整个村子都非常富庶,而本家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那里最大的药草商。坐落在山谷里的药神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非常美的,村庄凭河而建,古老的宅院披着白雪,被风格各异的小桥连在一起,像楼船一样浮在水面上,亭台楼阁映衬着上元节红灯笼,一瞬间会让人觉得恍若年光倒流。可我们一下车就被浓郁的药味包围了,全村像浸在一个巨大的药罐子里。虽说开春了,可每家的屋顶上积着的白雪依然很厚,长而沉重的冰凌从屋檐上垂挂下来,像透明刀剑编成的篱笆。这里完全不像南方的山区,简直像遥远的雪国。

“讨厌……”走在我身边的冰鳍忽然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声音。我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情绪跌落——一进村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味太重的缘故,虽然天很冷,村里的空气却让人感到又沉重又混浊,简直像盛夏雷雨来临之前一样。被冰鳍感染,我也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好在看见了时虎,因为狮子村和药神村靠的比较近,时虎和本家也挺熟的,很早就来帮忙了。此时他正和几个少年一起修整正屋前的矮墙,戴着厚厚雪冠的浓绿古藤攀在墙上,蜿蜒的爬满整个宅院,附着银色茸毛的深碧叶片因为天冷而卷曲着,黑色的果实倒是饱满而晶莹。那是名叫金银花的巨大忍冬科植物,它看起来无比沉重,几乎要把墙都压塌了。

“时虎!”我大声招呼,有着沉着的细长黑眼睛的时虎一看见我和冰鳍就微笑起来,向我们点头回礼。冰鳍好奇的凑了过去,问他在干什么;时虎正准备回答,这时有人插了进来:“修围墙是男生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香川城来的冰鳍妹妹!”

不光冰鳍,连我的脸色都变了,我们居然忘了这个家伙——本家正房的嫡孙——晓。这个家伙一直和父母一起住在城里,现在完全是一副很会玩的样子。小的时候他曾到我们家来过几次,因为那时我和冰鳍遵照祖父的规矩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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