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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燃犀奇谈-第44部分

小说: 燃犀奇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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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还不进来吗?外面很冷啊!”屋里传来重华叔叔招呼我们的声音。我和冰鳍连忙回到屋里,只见爸爸他们正开心的谈笑着收拾碗筷,可是,离爸爸这么近的重华叔叔没有看见吗——一道道细细的黑色条纹不知何时出现在爸爸的脸上,手上;那爬过皮肤的黑线不断增加着,就好像……摔坏的古瓷器上的裂纹一样……

做完事情,好奇心过剩的重华叔叔顺手拿起外套就向大门口走:“大哥,我去看看苍刻烧窑,挺有意思的!”可不能让他出去,冰鳍刚把门闩上,如果打开的话走鬼雾就会进来的!我和冰鳍连忙死命拉住他的衣袖:“不行不行啊!”绝对不能让那些家伙进来,因为爸爸,也许就是他们要带走的那一个!

“我明白你们的心思!好好,带你们一起去!”重华叔叔毫无紧张感的挥挥手走向玄关,完全不顾我们的阻拦,顺手打开了大门。可刚朝门外看了一眼,他就一下子倒了下去……

大门敞开着,走鬼雾却并没有像我们意料中的那样涌进屋里,回过神来的我和冰鳍连忙跑到门口,却看见那半流质状的白雾早已不知去向,苍青色的夜空下,一张摆着丰盛酒席的,长得夸张的桌子一直向远处延伸而去,不计其数的残缺人形正呼朋引伴的坐在桌边,大吃大喝……

“好象哪里有火啊,怪暖和的!”一个家伙的耳朵像是融化了似的沿着脸颊慢慢滑了下来。

“菜色虽然不错,但食器也太敷衍了吧!”一个没有左肩,左臂却还空荡荡的悬着的家伙瓮声瓮气地说。他身边脑袋缺了一块的家伙立刻高声附和:“就是!看这破碗!好在我们不怕割了嘴唇!”

这桌酒席……不会是苍刻让我放在门口的小菜和寿桃馒头变成的吧……因为酒桌上每一个碗边上都有个缺口,和冰鳍磕坏的盛寿桃馒头的碗一模一样!

“这些家伙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点供养,他们就会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在这里又吃又喝的直到天亮,最后又落个空手而归。”伴着熟悉的声音,苍刻慢慢的从那些家伙中间走了出来。

苍刻果然是在帮我们的!“原来把晚饭放在门口是这个用处啊!”我说着正要迎上去,可冰鳍却一步挡在门口,静静的注视着苍刻:“刚刚你还在看窑的,现在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我出去透了口气嘛!”苍刻满不在乎的笑着。就是啊,窑旁边那么热,一直在那里谁吃得消啊!

可是冰鳍却一动不动:“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窑,来我们这边干什么?”冰鳍未免太不礼貌了吧!我们只是借宿的客人,苍刻才是主人啊!他要到自己家的任何地方我们都管不了!

好在苍刻并不介意冰鳍的无礼:“我有件东西在这边了,过来拿一下。”

冰鳍依然不让开,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有一件事——刚刚明明没有的,为什么现在你走路也好说话也好,都会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呢?”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吗?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一瞬间,“苍刻”睁大了眼睛,他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真伤脑筋啊,还是被你发现了……那是因为苍刻没有被摔碎,而我被摔碎了呢……”借着屋里的灯光,我慢慢看清了他的脸,那的确是苍刻的脸,可这张脸上却布满了和此刻的爸爸身上一样的,细细的黑色裂纹!

“真不好意思,本来我应该叫苍刻的,可现在连名字也没有,所以没法自我介绍了。不过我和那些贪图吃喝的家伙们可不一样,我是来取我的供养的!”那个人带着和苍刻一样稍稍有些迟钝的温和微笑,慢慢走近倒在门边的重华叔叔,扶起他的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不屑的丢开手:“身上没有记号,这个没用。另一个在哪里?我要带他走,因为这世界上不需要一模一样的东西!”

难怪那个人家喊他三娘舅的老伯伯说我们是麻烦,白泽村个个都不想惹上我们,就是因为怕招来这个苍刻二号,在自己家引起失踪事件啊!

我后退一步和冰鳍一起挡在门口:“这里没有你的供养!不要过来!”

“火翼,你们在和谁说话啊,这么大声音的?”里屋传来爸爸询问的声音。苍刻二号发出了轻蔑的咋舌声:“小孩子说谎可不好!他明明就在里面嘛,他的身上有我的记号,躲也躲不掉啊!”

“为什么不回答我,重华,你带着火翼和冰鳍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啊?”门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个节骨眼上,爸爸居然要自己跑出来!

“糟糕了!”冰鳍连忙转身要去阻止爸爸,就在这一刻,大门在我们身后砰然关合了,就好像有无形的手在推动一样,紧接着传来了门闩拴好的声音。“咦?这门是怎么回事啊,谁上的闩,怎么打不开?”爸爸一边摇动门闩,一边着急的说。

苍刻二号停下了脚步,低下头有些寂寞的笑了起来:“……你又想阻挠我吗,苍刻?你明明,处处都已经赢过我了……”苍刻在哪里?我和冰鳍环顾四周,面面相觑。然而苍刻二号很快恢复了精神,他说着和苍刻一样的口头禅:“伤脑筋啊!这样的话,反倒让我更想得到自己的供养了!”

觉得伤脑筋的是我们啊!我们绝对不能交给他所谓的供养,那可是我们重要的家人!可是苍刻二号一心一意要得到爸爸,不像其他的家伙一样有酒吃就行,怎样才能让他满意?

怎样才能阻止他,才能让他放弃带走一模一样的东西中的一件的执著?

——那是白泽村上古传下来的,唱给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们听的歌谣……

——以前每到大冬,中元这些日子,这些家伙就会来要东西。这时巫女们就摆出酒宴,打起鼓,拿着各种各样的香草跳舞,唱这首歌娱乐他们,那些家伙一高兴就回去了……

——所以……你必须学会这首歌!

对了,苍刻教我那首歌!那首歌谣,正可以代替供养,取悦那些家伙们!

“我跟你供养!”我大喊起来,不假思索的,我唱起了苍刻教的那首歌谣……

可是……我发不出声音!虽然我可以说话,但一旦开始唱这首歌,即使我用尽全身力,喉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唱不出来呢?”我慌乱的低下头,低声自言自语。

“苍刻果然连那首歌也教你了……”苍刻二号由上方不屑的注视着我,“我本来还以为在碰上巫女时候可能就得硬闯了呢,不过……看来苍刻失算了呢!原来你是女孩子啊,和我们一样阴气重的人,是唱不出《礼魂》的!”

古代的巫女都是男孩子扮的,真正女孩子不能参与神事,苍刻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苍刻二号得意地笑了起来,毫无顾忌的走过我身边,举起手轻轻按向紧闭的大门。淡淡的蓝光浮现在苍刻二号掌心,而大门仿佛回应着这蓝光一样,爆发出一连串苍白的细小电流。苍刻二号抚摸着被反弹回来的手,轻轻咋舌:“伤脑筋啊,苍刻……你就别再阻挠我了!”他用力的扬起手,掌心的蓝光蓦然的膨胀开来!

然而苍刻二号的手却并没有能顺利地挥出,因为冰鳍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的手臂上!“你也想阻止我吗?小姑娘能做什么!”那个人的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突然间,那蓝光好无征兆的荡漾开来,像融入流水的墨汁一样变得稀薄,被无形的夜气冲淡,消失在苍空之中——我听见了,熟悉的曲调!苍刻二号难以置信的低下头:“是巫女……怎么……还会有巫女?”

是冰鳍!冰鳍正在唱苍刻教我的歌谣!他镇定而流畅的吟唱着那古怪的歌词,刚刚我学唱的时候冰鳍他一定就已经在门外了!他一定因为苍刻的话而留心硬记下了这首能取悦那些家伙的歌谣!

苍刻二号身上突然发出清脆的爆响,横贯过他皮肤的黑色裂纹清晰起来,他费力的甩开冰鳍,好不容易才稳住摇晃的身形:“你……你才是巫女?早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你靠近的!”

苍刻没能看出我是女孩子,而拥有和他一样容颜的人,犯了和他一样的错误!

冰鳍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古拙的曲调,刹那间,苍刻看守的瓷窑仿佛被开启了似的,窑火席卷而出,那丝毫没有暴烈感的暖洋洋的火焰,沿着那摆满酒席的长桌一下子展开来。桌边的家伙们神情恍惚起来,有的开始打哈欠,有的则无法保持形体,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渐渐融入那团和煦的火焰中……

窑火包围那个拥有和苍刻一样容颜的人,他身上爆发出响亮的咔哒声,仿佛被风化般,沿着那些布满他身体的黑线,他的躯壳剥裂,一片片掉落下来,丁丁当当的坠落在地上。

“真是伤脑筋啊,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其中一个就必须消失掉呢?为什么被破坏掉的那个偏偏是我呢?”苍刻二号的视线越过我和冰鳍注视着我们背后,他已经无法看出原貌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破碎的的笑容,“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啊,本来以为可以让供养品代替我留在这里的。可是,你为什么总要妨碍我……”

我和冰鳍回过头去,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苍刻就站在我们背后,窑火环绕在他周身,所以我们无法看清逆光中他的表情。看见苍刻的那一瞬间,和那些坐在长桌边的人一样,苍刻二号的身躯被火焰熔化了,只有他的声音还萦绕着:“伤脑筋啊,我应该更恨你的,可是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呢……”

隔着那扇大门,苍刻的身体也渐渐淡薄了,从他变得像影子一样透明的嘴唇里,传出了我和冰鳍不能明白的复杂语调:“伤脑筋的人是我啊,什么时候你才能发觉呢?我不是在阻挠你……我是在等你,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

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和为什么,但是我觉得真的一模一样呢,苍刻他们两个……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早起的白泽村村民惊讶的议论声吵醒了我们。对于我们在村外废窑里呆了一夜,居然一点事也没有的情况,他们虽然很惊奇,但也更加坚定了不愿招惹我们的态度。重华叔叔是一刻也不想继续呆下去了,拉着我们飞快的离开村子。我偷偷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沐浴着朝阳的村庄——白泽村的确有很多瓷窑的,但是根本不是房前屋后村里村外到处都是,而且,外形一点也不像坟堆。

苍刻说得没错,我在夜里看见的那层层土丘就是坟堆,这看不见的坟茔里一定沉睡着他熟悉的人,他喜欢的人,他要一直等下去的人。

发现冰鳍和我一样偷眼看着落在身后的白泽村,我们吐了吐舌头傻笑起来,不约而同的唱起了从苍刻那里学来的歌谣,爸爸眯着眼睛听了半天,突然惊讶的凑了过来:“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鞠,长无绝兮终古。你们两个,唱的总不会是这个吧!”虽然我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即使离得这么近,我们也看不见那些瓷器裂纹一样的黑线了!

“有什么啊!这首歌调子难听,词又这么怪!”纯理科系的重华叔叔觉得爸爸根本就是大惊小怪。

“那是《礼魂》啊!可以说是中国最古老的镇魂歌了!”爸爸推了推眼镜,“是谁教你们的?而且还是用唱的!”

“一定是大哥你教了之后就忘了!”重华叔叔满不在乎的说,“就像昨天晚上的事情那样!”

“你不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爸爸着急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我和冰鳍偷看着对方作了个鬼脸——我们才不会说呢,即使讲了,爸爸和重华叔叔也不会相信吧!

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这段渐渐淡忘的记忆之所以会被唤醒,是因为看到了白泽村的新闻。考古人员在那里挖出了官窑的遗迹。听说官窑的习惯是烧制许多一模一样的器具进行拣选,大约一百件中能够上呈的只有八件左右。这种挑选是残酷的,因为最后那些瓷器根本分不出优劣,但被选中的只有一个。无法通过拣选的瓷器只能被就地打碎,封印起来埋入深深的地底。

背负着随时会被毁灭的命运,怀抱着成为那被留下的唯一一个的梦想,这些脆弱而美丽的易碎品们经受了火的历练,可是梦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并不是因为它们不够完美,而是因为已经有一个被选中了,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一模一样的东西……

整个白泽村,就建在埋葬瓷器残骸的土地上。难怪那时我会看见那么多坟茔,难怪走鬼雾里,会有那么多缺手断脚的人形,难怪他们会执意要得到,一模一样的东西中的一个作为供养……

但陵考古人员不解的是遗址里竟然会出土一个完好无缺的深青色瓷瓶。即使没有任何纹饰,它纯净的苍色和孤高的姿态却在一瞬间夺取了所有人的心神。据说当地的稗官野史中有这样的记载,这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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